劍出無悔，有悔則傷。

一個真正的劍客在出劍之前從來不會想著這一劍要怎么收回去，但當真的要收回去時亦可收發隨心渾然無礙，這便是真正的劍客。

葉白心中自省，看來自己的劍道修為還是差了一些，當然這也和這一式劍法的品階太高有關。

“晨兮，我終于見到你了?！?

當葉白的目光落到洛晨兮的身上時一切心思都遁去了，西門雪也好，劍也好，統統都不算什么了，他望著洛晨兮精心打扮過的絕美容顏眼中有著一抹心疼。

她是怕自己嫌棄她貞潔已失所以才特意打扮討自己歡心的嗎？

這個美麗的女子承受了那么大的屈辱，而自己，遲遲未出現在她的身邊。

一想到這葉白心中便愧疚難明，剛想開口說些什么，卻被一道聲音冷冷打斷。

“葉白，今日你不殺我，他日必死于我手?！?

“師姐！”

洛晨兮神情有些不解，然后問道：“師姐，你和葉白現在是我最親的人了，為什么非要打打殺殺呢？”

西門雪怔怔地看著洛晨兮，沉默良久，然后直視著洛晨兮道：“我沒有資格成為你的親人，那天我站在石門前，猶豫了很久?！?

洛晨兮一愣，然后道：“我理解的，那個人......畢竟對你有授藝之恩?！?

西門雪搖搖頭，道：“他對我的恩情我早已還清，我幫他在私下里做了不少骯臟之事，他在江湖上有一些敵人，雖然很多都被他打敗，但他礙于名聲不好做斬草除根之事?！?

葉白恍然，道：“原來如此，你便幫他去斬草除根嗎？對著那些毫無還手之力的婦人孩童揮起手中之劍？”

“你以為我愿意做那些事情嗎？你以為我西門雪天生就是冰冷無情之輩嗎？”

西門雪冷冷地反問著葉白。

“師姐，那你為何不離開？或者向掌門求助？”

西門雪嘴角劃過一抹自嘲的笑容，道：“我自然想過，但......我的父親在他手上?！?

葉白沉默無語，這種事情換做是他也很難決斷，生養之恩和俠義之道究竟孰輕孰重，葉白捫心自問，卻一時也想不出答案。

洛晨兮也是沉默了，良久才問道：“那師姐你為什么會救我？”

葉白聽到這話一愣，西門雪救了晨兮？

西門雪眼中有著一抹哀傷，道：“因為我的父親死了?！?

山風呼嘯吹在西門雪披散的青絲上，她長發飄舞遮住濕潤的眼眸，在這一刻突然就像一個孤單的小女孩一樣讓人覺得無助和柔弱。

“我七歲的時候離開父親，從此再也沒有見過他。”

西門雪似是陷入了回憶，繼續道：“岳華將他安排到了一個我找不到的地方，但我每個月都會收到父親的一封信?！?

“是信中斷了嗎？”

“不，信沒有斷，但就像我能模仿你的字跡一樣，自然也有人能模仿父親的字跡，并且我確實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破綻?！?

“咳咳。”

葉白咳嗽了一聲，然后握緊洛晨兮的玉手道：“晨兮，我沒有認出那張紙條上不是你的字跡，你不會怪我吧?！?

話說洛晨兮的字還是葉白親手教的，絕對是十分熟悉，但即便如此還是沒有看出是西門雪偽造的，可見西門雪模仿字跡的本領之高。

洛晨兮搖搖頭，笑道：“那幾個字連我都看不出來呢，師姐，那你又是如何發現......伯父已逝呢？”

西門雪嘆了一口氣，道：“是因為避諱，我的母親在我六歲那年染上重病而逝，除了她本身的名字外，父親對她還有一個只有我們三人知道的稱謂，父親叫她琴兒，因為他們第一次相識時母親便是被父親的琴音所吸引?！?

葉白心下了然，道：“我明白了，應該是模仿你父親字跡的人雖然避諱了你母親的名字，但是卻沒有避諱這個‘琴’字。”

西門雪眼眸復雜地看向葉白，點了點頭道：“在之前的七十三封信中從未出現琴字，但第七十四封信卻偏偏有了個琴字，父親是個秀才，在村子里教書為生，不可能不避諱的，從那時候我就知道，我的父親......應該已經死了，執筆者已經另有其人了?！?

洛晨兮看向西門雪的眼眸有著一絲同情，明知道親生父親死去還必須強顏歡笑，不能露出一絲破綻，這份痛苦常年郁結在心，也怪不得師姐的性子那般孤僻冰冷。

“既然伯父已逝，那師姐你為什么不反抗呢？”

西門雪搖搖頭，道：“我的手上已經染滿了鮮血，早就洗不干凈了，我本想著岳華雖然軟禁了我的父親，但確實是對他不錯，吃喝不愁衣食無憂，除了......除了不讓我們父女相見，所以也就不想反抗了，最主要的是......我也習慣了?！?

“但是他萬萬不該傷害晨兮你，我除了父親，最在乎的就是師妹你了，看到你......就像看到曾經還干凈的我?！?

洛晨兮嘴唇微動，想說什么又說不出來。

葉白嘆了一口氣道：“那你又為什么非要殺我不可？”

“為了了斷?！?

“了斷？”

葉白一聲苦笑，道：“你之前不是還說跟我沒有什么好斷的嗎？”

西門雪沉默不語。

“好吧好吧，算我怕了你了?！?

葉白將雪寒劍歸鞘，這段時間他一直在運轉真氣療傷，已經恢復了不少。

“看在你救了晨兮的份上，你我之間的恩怨就此了斷，從此你我二人既不是敵人也不是朋友，當然你以后要收斂性子切不可再濫殺無辜，否則，我葉白的劍一定饒不了你！”

西門雪聽到葉白的話身子微微顫了顫，冷冷地道：“哼，廢話少說，要殺就殺，我西門雪不需要你來憐憫！”

洛晨兮一拉葉白的袖子，望著葉白的眼中有著一抹請求。

葉白摸了摸她的頭，然后看著西門雪笑道：“你不讓我可憐我今天還真就可憐你了，西門雪，你好自為之吧?！?

說完葉白拉起洛晨兮的手下了山崖，只留下西門雪一人呆呆地站在思過崖上，行孤影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