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廷山和沈瑤兩個人走在街道上，直到離了那海平樓老遠也沒一句話。沈瑤今天穿的是玉蘭色的旗袍，只在下擺有兩三枝叫不上名字的花，好像孩子們游春時采下的花，落在了她這里，外頭套著一件水粉藍的及膝厚呢子大衣，還有臉上，還有頭發(fā)，還有太多，莊廷山只覺得與初見的她大不相同。似乎是察覺到了莊廷山的眼神，沈瑤先開口道：“這是在北平，我不必要穿的那樣顯眼，誰還能不知道我是中國人呀。”沈瑤說完溫柔的笑了，像風(fēng)來過一樣。

沈瑤說完這話莊廷山就停住了，定定地望著她，沈瑤也只得跟著停下。被莊廷山這么一看反倒不好意思了起來。今日在這樣的情形下相逢本就生了幾分曖昧，沈瑤倒沒了初見時的大方。

莊廷山的樣子與初見時沒有什么不同，此刻的他動了動袖扣，又垂下手，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深深的望住了沈瑤，然后開始笑，漾開了兩邊的酒窩，然后拉她入懷，許久，才沉下嗓音說：“真的是真的。”月色躍入深海也比不過這般動情。

“假的是假的。”沈瑤笑著嗆他。

莊廷山松開了沈瑤，兩個人又開始逛這長長的街。

“我母親和我說的是‘沈瑤琴’，嗯？”莊廷山問。

“我本名沈瑤琴，我爹愛琴，我不喜歡。自作主張地要別人叫我沈瑤，時間久了都習(xí)慣了。說起起沈家的女兒，那還是得依我爹的，現(xiàn)在想想也只是個稱呼罷了。”

“那我要怎么稱呼沈小姐？”莊廷山壞笑道。“你別這么叫，別扭的很。”

“那‘瑤瑤’？剛剛聽你母親是這么叫你的，瑤瑤？瑤瑤？瑤瑤......”莊廷山不停地叫。

沈瑤不答應(yīng)他，只是一味的笑。莊廷山越叫越慢，慢得讓時光都有機可乘。莊廷山安靜了一會兒，然后再叫：“瑤瑤。”語氣中更多的是溫柔與鄭重。

沈瑤答：“我在。”

人世間浮浮沉沉，有人大聲嚎著‘我愛你’，有人在自己的深夜里欣喜若狂；有人剛離開，有人剛來到；有人愛有人恨。可你不要以為這是常態(tài)，能遇上一個讓你愿意交出情緒的人，是好運。

莊廷山自然地就牽起了沈瑤的手，把她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

兩個人又放慢了腳步。

莊廷山問她：“你聽過岳飛的《小重山》？”

“什么？”

“欲將心事付瑤琴。”莊廷山念，“我的心事是托付給你了。”

會有那么一個人讓你絞盡腦汁去找自己與他合適的一切地方，那不是自我安慰，是越過千山萬水后，仍然無處安放的愛意啊。

這長長的街，走不到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