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阿茂去做,我放心。”莊艷笑著說,莊江茂會做人,又是家里小輩的第一個孩子,除了黃英之外,莊艷最疼的就是莊江茂。
莊琴同樣相信莊江茂,莊家年輕一輩里,莊江茂算是最出眾的那一個,不過眾人一副相信莊江茂的模樣,莊琴突然就想到了不成器的錢錚,升起一股惱怒,陰陽怪氣地開口:“你們也別高興得太早了,那么久了,不露面就算了,連個電話也沒見著,這擺明就是坑我們了,你們還傻乎乎地要湊上去給人羞辱,真不知道你們怎么想的。”
屋子里的氣氛瞬間冷凝了下來。
“老二,不會說話就別說話,沒人把你當(dāng)啞巴。”莊立強(qiáng)表露不滿。
莊琴冷哼了一聲:“實話實說而已,忠言逆耳。”
莊琴幾句話,就將氣氛搞僵了,大伙沒了繼續(xù)往下談的興致,索性散了。
莊艷心里對這個二姐窩著氣,同樣是女兒,老太太只給莊琴留了錢,她明明是最小,最受寵的,卻一個子都沒,心里憋屈著,現(xiàn)在被莊琴這么一說,對莊琴的怨言越來越大,離開前,沖著莊琴翻了個白眼。
黃英原本想和莊琴告別,才剛開口叫了一聲,就被莊艷狠狠一拽:“走了。”
莊艷一家火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離開,門口一下子就只剩下莊琴一個人。
明明已經(jīng)入夏,可此刻,莊琴卻覺得有些冷,她伸手搓了搓自己的手臂,生出一絲孤寂來。
所有人都是幸幸福福一家人,只有她,和前夫鬧成了一團(tuán)笑話,唯一的一個兒子,也處處不如其他幾個,現(xiàn)在又壓根找不到人。
莊琴拿出手機(jī),又打了一個電話。
電話依舊顯示關(guān)機(jī)。
錢錚不見已經(jīng)好長一段時間了,她想過報警,但是在錢錚在失蹤的前一天,特意提醒過,如果聯(lián)系不上他,不要報警。
因為錢錚的叮囑,莊琴到現(xiàn)在也不敢去報案,可兒子一直這么了無音訊,她心里開始有些動搖。
“老二一家,越來越不像話了。大的沒分寸,小的跑的不見影。”莊立強(qiáng)和王淑娟兩個人一進(jìn)屋,莊立強(qiáng)就不滿地開了口。
王淑娟同樣不滿,但想到莊琴的經(jīng)歷,嘆了口氣:“阿琴她也不容易,老錢的事,對她打擊太大了。”
老錢,本名錢江,是莊琴的前夫,原本一直看著美滿的家庭,誰會想到,錢江居然會出軌,最后好好的一家子,被鬧得分崩離析。和錢江離婚后,莊琴拿了一套房子和錢錚的撫養(yǎng)權(quán),也是在離婚之后,莊琴的性格變得越來越扭曲,說話也變得難聽起來。
“錢家的人對不住她,我們對她總算是仁至義盡,她還把氣撒我們身上,像話嗎?”
“她是做的不對,但你做大哥的,也別太和人計較了。”王淑娟只能盡力勸著。
莊立強(qiáng)冷哼了一聲,大抵是和王淑娟說不到一處去,索性也閉了嘴。
第二天,莊青到咖啡館的時候,莊江茂已經(jīng)到了有一會兒。
“我午休時間有限,有什么事,直說吧。”莊青單刀直入。
莊江茂臉上的笑容一頓,習(xí)慣了和人你來我往的打交道,一下子面對莊青的直接,有些不大習(xí)慣,但很快,莊江茂就恢復(fù)過來,他從公文包里取出了一份已經(jīng)裝訂好的資料,遞到莊青面前:“這是爺爺喪禮上的開銷,金額數(shù)目,和發(fā)票,都已經(jīng)在里面。”
莊青接過,并沒有打開:“你特意和我要求見一面,恐怕不止為了這件事這么簡單吧。”
莊江茂點了點頭,在莊青的驚訝中,站起身,朝著莊青鞠了一個躬:“我是來替家里的人和你道歉,對不起。”
“道歉?”莊青輕聲重復(fù)了一句,帶著諷刺。
莊江茂能理解莊青,面對她的諷刺,并未趕到難堪不適,他重新坐下,回:“是,道歉。”
莊青嘴上掛起了一抹冷笑,身體往后微微一靠:“所以呢?”
莊江茂一時無言。
“一句道歉,就能讓你心安理得?不要說得那么冠冕堂皇,你這樣做,無非是讓自己在獲取利益的同時又不那么愧疚。”莊青的話算得上難聽。
莊江茂還帶著笑,甚至點了點頭:“你說的也沒錯,我的確是為了利益坐視旁觀,同樣也是因為讓自己問心無愧才向你道歉。雖然很卑劣不堪,但這是事實。”
莊江茂的坦然,倒讓莊青有些出乎意料,這個人,和她想象中的似乎不大一樣。
“爺爺這么大一筆遺產(chǎn),你真的不在意?”莊青問,不等莊江茂開口,繼續(xù)往下說:“你上有老下有小,楊雪婷不工作,所有的壓力都壓在你身上,國企盡管福利好,但是工資并不高,尤其是隨著小皓長大,你急需很大一筆資金,你很缺錢。”
莊江茂沒有否認(rèn):“不錯,我身上的壓力的確很大,但我有手有腳,如果連自己的家庭都養(yǎng)活不了,算什么男人?爺爺既然把錢留給了你,身為晚輩,尊重爺爺?shù)倪z愿,理所應(yīng)當(dāng)。要說我一點都不介意,自然不可能,人之常情,但莊青,我今天說的話,我可以負(fù)責(zé)到底,我會嫉妒你,但我絕對不會窺覷爺爺?shù)倪z產(chǎn)。”
莊青扯了扯嘴角,視線落在一旁的資料上,意思不言而喻。
莊江茂同樣笑了一聲:“這事不一樣,這些錢,是花在爺爺身上,你既然得了這么大一筆遺產(chǎn),總歸是要做些付出,否則,我才是真的心不甘,情不愿。”
莊江茂的話,她聽了,至于信不信,又是另外一回事。
“你覺得爺爺?shù)乃溃且馔猓€是別的什么?”莊青問,一手拿過旁邊的資料,一目十行。
莊江茂有些訝異,看了莊青一眼,回:“警方那邊還沒有結(jié)論。”
莊青低笑了一聲:“你自己的想法呢?”
“我相信警方。在警方?jīng)]有出結(jié)果之前,所有的自以為是,只會讓事情變得更加棘手,庸人自擾。”莊江茂的視線依舊停在莊青身上。
這一切都解釋的通了,她回到莊家,果然有些古怪。不過如果她只是為了老爺子的死,也不是什么壞事。
莊江茂不像黃英那么單純,不容易套話,為了不打草驚蛇,莊青沒有再問,而是沉默下來,專心地看著手里的賬單。
莊青沉默下來,莊江茂也不再開口。
大概過了七八分鐘,莊青放下資料:“這些我看了,沒有問題,給我一個銀行賬號,我現(xiàn)在可以立刻轉(zhuǎn)賬。”
面對莊青的直白,莊江茂有些尷尬,但這次的目的本就是為了錢,他也不矯情,將自己的銀行賬戶報給莊青。
莊青直接從銀行APP上,將錢轉(zhuǎn)了過去,又給莊江茂看了轉(zhuǎn)出成功的頁面。
這個行為,讓莊江茂越發(fā)尷尬。
“沒有問題的話,我就先走了。”莊青說著便轉(zhuǎn)身離開。
這次見面雖然花了點時間和金錢,但莊青也發(fā)現(xiàn),莊江茂是兇手的可能性很小。
她剛才提到老爺子的時候,莊江茂的臉上是對防備的釋然,和些許的訝異。
這不是一個兇手應(yīng)該出現(xiàn)的表情,但這并不能證明他是完全無辜。他是個聰明人,或許是早就看透了一切,故意做了這場戲,來削減自己的嫌疑。
不過,相比較其他人而言,莊青覺得,她更應(yīng)該把心思花到其他幾個上去。
遺囑公證和一場葬禮讓她看的清清楚楚。莊立明和趙艾是同一條線上的螞蚱,在莊青眼里都是一丘之貉;莊立強(qiáng),故作公正其實自私,但他的老婆王淑娟,雖然是最早發(fā)現(xiàn)老爺子尸首的人,但是這段時間相處下來,莊青發(fā)現(xiàn),她就是一個很常見的普通婦女。
莊家為數(shù)不多,愿意向自己釋放善意的人,一個人黃英,另一個,就是她了。
至于莊艷……
莊艷有女兒黃英的不在場證明,莊青相信。畢竟如果替莊艷做了假證,以黃英的性格,恐怕只會心事重重,絕不會是眼下的這副態(tài)度。
莊青伸手,按了按眉心,距離老爺子的死,已經(jīng)過去了大半個月,但是兇手一事,她依舊不能放輕警惕。
莊江茂到家的時候,收到了銀行到賬的短信。
他自己記著賬,將每個人開銷的錢,一一轉(zhuǎn)到對應(yīng)的賬戶。
“莊青給錢爽快不?”楊雪婷抱著莊思皓,湊到莊江茂身邊坐下,看著他轉(zhuǎn)賬。
莊江茂“嗯”了一聲:“看了賬單,確認(rèn)沒錯就轉(zhuǎn)了。”
“這么爽快啊。”楊雪婷有些感慨,語氣中似乎有些意味深長。
莊江茂停了手上的動作,轉(zhuǎn)頭看著她,語氣嚴(yán)肅:“老爺子留了遺囑,這錢就是她的,她愿意拿錢出來,那是她自己孝順,這不是她的義務(wù),你別打其他主意。”
楊雪婷的小心思被戳破,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我這什么都沒說,你就知道了。”
莊江茂看了她一眼,繼續(xù)手上的活,想到畢竟是自己的老婆,還是提點了一句:“不要打遺產(chǎn)的主意。不過,你倒是可以試著和莊青交好,她這人看似冷冰冰的,但不是個不知好壞的,你對她好,她同樣也會對你好。”
“那她會分我們錢嗎?”楊雪婷眼睛亮了亮。
莊江茂一頓,閉了嘴,不想解釋,楊雪婷見此,覺得索然無味起來,也不搭理莊江茂,抱著莊思皓到一旁逗孩子去了。
陸陸續(xù)續(xù)的,莊家人很快都收到了錢。
“沒想到這莊青給錢還挺爽快的。”莊艷說這話時,語氣有些復(fù)雜。
黃建國正在替客戶稱水果,聽到莊艷的話,一時沒說話,等到客人走了之后,才湊到莊艷身邊,壓低聲音問:“錢轉(zhuǎn)過來了?”
“轉(zhuǎn)了,我還以為要拖個幾天呢。”莊艷說。
黃建國在旁邊搓了搓手,露出一個貪婪的微笑:“這么爽快,你說,我們再接再厲,再跟她說說遺產(chǎn)的事,是不是也能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