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奸非盜。”莊青接話。
傅庭書挑眉,似乎不大相信。
“不過的確有事想要麻煩傅律師,這一點倒是真的。”
“洗耳恭聽。”傅庭書回。
提到正事,莊青斂了嘴角的笑意:“爺爺的事,傅律師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我希望,如果傅律師知道一些內情,能夠悉數告知。”
“我能理解莊醫生想要找出兇手的迫切心理,但這些事,是警方的工作。”傅庭書微笑婉拒。
盡管是婉拒,但這同樣意味著,傅庭書的確知道一些什么。他知道什么?能讓趙隊幾次三番地聯系,恐怕是些重要的線索。
“傅律師,我相信警方,但是我更相信自己。”莊青說。
說話間,兩人到了電梯口,等電梯的這會,兩人的對話還在繼續。
“每個人的精力有限,他們不可能也無法做到把所有心思都放到爺爺的案子上來。我不知道這樣的情況下,會要多久才能知道真相,一個月,一年?甚至更久,我等不起,也不想等。傅律師,你既然與爺爺有些交情,想必,你也希望找出兇手,將兇手繩之于法吧?”莊青一番話說得真心,也的確是她想要查下去的原因之一,但最重要的那點,她不能提。
傅庭書看向莊青:“你是懷疑,莊家人?”
這么一來,傅庭書忽然有些明白,為什么莊青要宣讀遺囑,又為什么在宣讀遺囑的當天,躲在外面觀察莊家人,她將這些人,都列為了嫌疑人物,這一點,倒是沒有錯,如果莊老爺子是他殺,莊家人,是最有可能行兇的存在。
莊青的想法,傅庭書能夠理解一二,但并不贊同。
“以身犯險,不是什么聰明的法子。”傅庭書說。
如果兇手真的在莊家人之中,莊青的行為,無疑是將自己暴露在兇手的眼皮子底下,兇手既然能夠殺莊老爺子,很大可能也會對莊青下手。再者,莊青并不受莊家人歡迎,這一點,并不難猜。
進入到莊家生活,是個非常不明智的選擇。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人生在世,總要勇敢幾次,好在我也就孤身一人,不用顧忌太多,只求無愧于心。”莊青勾唇笑了笑,笑意中帶著些苦澀。
傅庭書沉默。
“傅律師,我很懇切地拜托你,如果你知道一些內情,希望你能告訴我。于情,你和老爺子有那么一段交情,于公,如果傅律師愿意告知,我愿意給予一定的酬勞。我知道傅律師日進斗金,或許不在意這些小恩小惠,但傅律師,我希望你能明白,爺爺的死,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莊青說這話的時候,正對著傅庭書的目光,眸中真誠。
傅庭書有一瞬間的動搖。
他見過形形色色的人,他可以確定,莊青的話里有幾分真,幾分假,她的確很在意莊老爺子的死,想要迫切的找出兇手,但是——傅庭書搖了搖頭:“抱歉,我不能告訴你。莊醫生,我仍舊相信,知道的越少,對莊醫生來說,反而是更安全的一種選擇。”
莊青的面色微微一頓,她張了張唇,想要再說些什么,最后卻只能咽了回去。
“抱歉,打擾傅律師了。”莊青說。
說話間,電梯已經到了,在進電梯之前,莊青遲疑了一下,還是說了一句:“我不會就此放棄,希望傅律師會有改變心意的一天,再見。”說著,莊青進入了電梯。
傅庭書一直站在電梯門口,直到目送電梯門關上,這才轉身離去。
這世界上,每天都在發生一些讓人同情的悲劇,他不是救世主,甚至不是什么好人,無法顧及旁人的幸運與否,對于莊青,老爺子的一錢之恩,傅庭書想,自己也已經還的差不多了,而且,那些事,莊青不參與才是對她最好的選擇,他仍舊相信,自己的決定是正確的。
不過,看莊青那模樣,怕是少不了來找他。
傅庭書嘆了一口氣,他覺得,這個莊青,恐怕不是那么好甩掉的。
莊家這兩天很熱鬧。
莊青回到家的時候,莊家院子里已經搭起了一個棚,來來往往進出的人不少。
看到莊青,大伙也沒在意,今兒個外人多,莊青并不是第一個。趙艾看見莊青,面色微微一變,剛好看到一旁的黃英,笑著開口:“小英,帶你莊青姐去里面待著吧,這外頭太亂了。”
黃英狐疑地看了趙艾一眼。
被小輩用這樣的眼神打量,趙艾臉上浮現出了一絲尷尬,好在黃英沒有多糾結,考慮到莊青的情況,的確是在屋子里好一點。
“莊青姐。”黃英小跑到莊青面前,挽住莊青的胳膊:“我們進去吧。”
莊青勉強地扯了一抹笑,應了聲“好”。
見黃英把莊青帶走,趙艾松了口氣。
莊青的存在,不能被其他人知道,尤其是在村子里,一旦傳出去,那些嘴碎的,不知道在背后要怎么埋汰他們,他們這對為人父母的,更得被人戳穿脊梁骨,重男輕女大伙都有,但真到了出事的時候,一個比一個公正,只會想要看他們笑話。
想到莊青,趙艾又嘆了口氣。
她的心情,很復雜。
這幾天,她并非完全沒有關注過莊青,她還算有點人脈,稍稍打聽了一下,知道莊青現在在第三市醫院工作,聽說很受醫院看重,大學就讀的是重點醫學院,比起莊江茂的大學還要好一點,自己的女兒能夠這么優秀,趙艾是有些自豪的,但一想到這個女兒很有可能會給自己帶來一系列麻煩,趙艾更多的就是一種埋怨的心情。
多種情緒交雜著,或許對莊青有些母女親情,但在錢的誘惑下,在自己面子的相比下,就顯得那么得微不足道。
趙艾沒有太多的時間去胡思亂想,很快就有人喊她,趙艾忙斂了這些心思,轉身投入忙碌的工作中。
院子里熱鬧,但靈堂這邊十分清靜。
黃英帶著莊青過來的時候,只有莊蘭一個人守著。
莊蘭是莊立強同王淑娟的女兒,昨天的時候,莊青見過一次。
莊青的視線在莊蘭身上停留了一會。
莊蘭的眼眶有些紅,顯然剛哭過不久。對于莊蘭,莊青的腦海里很快就浮現出了對應的資料。
在莊家人里,莊蘭大概是活得最清醒的一個人。
重男輕女這種思想,在老一輩里,可以算得上是根深蒂固,尤其是在農村里,即便在發達一些的城市,也不能免俗。莊蘭作為莊家唯一的一個孫女,并沒有物以稀為貴,從小到大,她都生活在哥哥莊江茂的陰影下。
莊蘭同莊江茂的兄妹感情不錯,但是和莊立強夫妻之間,可以說得上是冷淡,莊蘭出嫁之后,很少回家,除了一些不得不走動的日子,幾乎是跟莊家斷了聯系,之前宣讀遺囑那天,莊蘭沒有出席,而昨天,在談論老爺子的后事上,莊蘭也大多是擺著一副置身事外的態度。
莊家對她來說,似乎并不是一個家,而只是一個無法推卻的責任。
“莊青姐,這是大表姐,江茂表哥的妹妹。”黃英同莊青介紹,殊不知莊青心里一清二楚。
莊蘭沖著莊青笑了笑:“莊青?”
莊青微微頷首,就算是打過了招呼。
莊蘭對莊青的態度,不算親密,友好之中又帶著疏遠。
“你們陪爺爺吧,我出去幫忙。”莊蘭開口,她并沒有和莊青多接觸的打算。
莊青目送著莊蘭離開,心里琢磨著什么。
“莊青姐,我們坐著說。”黃英拉著莊青在一旁坐下,不等莊青問,就把莊蘭的底揭個一干二凈:“大表姐挺慘的,大伯重男輕女,當時上高中的時候,差點就沒讓大表姐去,最后還是外公替大表姐出的學費,考大學的時候也是,大伯覺得女孩子家家的,應該早點結婚,那會鬧得挺尷尬的,后來還是江茂表哥看不過去,站出來說了話,大伯挺重視江茂表哥的話,大表姐這才有機會去上大學。她結婚那時候也是,家里給她安排了不少相親對象,反正是挺無語的那種,還好有江茂表哥在,大表姐對大伯他們有些怨氣,結婚之后就很少回家,她對你應該不會有什么壞心思的,等時間久了,你就會知道的,大表姐人其實挺好的。”
莊青有些訝異,但又覺得理該如此,在這種畸形的家庭中,女兒是多么辛酸的一種存在。
莊蘭目前還不是莊青需要格外注重的人,倒是莊艷,還有錢錚。莊青的視線落在黃英身上,或許,黃英是她的突破口。
“對了,我看大家好像人都到齊了,莊琴她沒有孩子嗎?”莊青不打算認親,是而直呼其名,而此刻,她似乎也是單純好奇莊琴為什么身邊沒有孩子。
黃英沒有察覺到不對勁,顯然也沒想到莊青會從她這邊套消息:“有啊,大姨有個兒子,叫錢錚。不過他就是個渾子,沒什么分寸,經常好久找不到人。”說著,黃英努了努嘴:“表哥渾歸渾,但是對外公還挺好的,外公這次出事,他估計還不知道呢,要是知道了,指不定怎么傷心。”
“爺爺去世之后,錢錚到現在都還沒有出現過?”莊青問。
黃英點了點頭,說:“是啊,大姨也在到處找他呢,不過聯系不上。”
莊青心里生出了一些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