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已經(jīng)不記得離開家鄉(xiāng)有多少日夜了。
恍惚間記得那年秋日風起,火紅的楓葉落滿了整個烈士陵園,她站在一塊塊墓碑前立了誓,然后只身出了國門...
呵,她低頭嗤笑,年紀也不大怎么還老喜歡回憶呢?
如今身處異國他鄉(xiāng),金碧輝煌的酒店看著華麗,卻不知哪扇門會不會忽然跑出一個麻煩?
葉子照例檢查著房間各處,防止有什么針型攝像頭或者定位器。手指剛摸到排風口的邊緣,門口咚咚響起了敲門聲。
“誰?”
“Ich bin's, die glückliche。”
是我,幸運者。
聽到熟悉的聲音,葉子微微皺眉,放輕腳步來到門前,通過貓眼看了看,回問:“Kann ich ihnen helfen, sir?”
有什么事情嗎?
“Kann ich reinkommen und mit ihnen reden?”我可以進來說嗎?
葉子猶豫一下,開了門。
對方是個典型的德式美男,氣質(zhì)卻溫溫柔柔的,一米八九的大高個坐在沙發(fā)上,雙手捧著水杯,手肘放在膝蓋上。
葉子一身簡單的水青色禪意長裙,頭發(fā)披散在肩后,面無表情斜倚在他對面的沙發(fā)上:“我記得您此時應(yīng)該去該去的地方了,”
“我是來表示感謝的,謝謝你這一路的保護。我知道,某些人給華小姐故意惹了很多麻煩,但是華小姐沒有因此丟下我們,對此,我表示非常的感謝。”
說完,他起身行了個紳士禮,葉子面容冷冽回禮:“先生無需客氣,這是我應(yīng)該做的。”
兩人落座,外先生雙手交叉,胳膊肘放在膝蓋上,看了看葉子,忽然道:“冒昧的詢問一句,我之前接到的命令并不是由華小姐來負責這件事的,能問一下為什么會換人嗎?”
葉子眸子一沉,直直的看過來:“先生,您確實冒昧了。這次任務(wù)的保密等級您心里應(yīng)該有數(shù),如此冒然詢問,實在影響我們這一路搭建起來的信任。”
外先生連連道歉,但他似又有點不肯罷休的意思:“既然華小姐也知道是高度機密,那為什么這么重要的事情不解釋一下呢?”
“自然是要解釋的,不過是對您的上司解釋。”
外先生莫名笑了笑,他忽然抬手解開西服的扣子,葉子眼睫微垂,袖子里冰涼的鐵器滑下來落在掌心。
是葉子多慮了。
外先生撕開西服內(nèi)里,一張小巧的任命書毫無損傷的藏在其中,他抽出來屈指彈了下密封包裝的外殼,微笑著放在桌上:“很不巧,我接替了他。”
呼~
“原因很簡單,我比原定人員更強。”葉子勾唇一笑,斜倚在沙發(fā)上,抬手勾了勾發(fā)梢在指尖繞圈,慵懶而自負,“她年紀不小了,該待在家里相夫教子。她有丈夫,兄弟,高堂,這是她的軟肋。這世界強者為尊,弱肉強食,您應(yīng)該不希望把自己的安全交給一個有軟肋的人吧?”
外先生緊緊盯著她,很不相信她的話:“小姐,雖然您說的很有道理,但它并沒有令我相信。”
葉子眸色漸冷:“這些本就不用解釋,您信與不信,都沒關(guān)系。先生,希望我們這一路建立的信任,不要被您在終點打碎。”
“好吧。”外先生攤手無奈,把任命書收回來裝好,起身,“再次感謝您這一路的保護,明天我會聯(lián)系我的新上司,讓他以最高榮譽獎勵您的行為,并用我們最高禮儀送您回到您的國家。”
“您客氣。”葉子起身,再次回禮。
北國的風很刺骨,順著地形南下,被攔在大興安嶺的腳下。
它注定吹不到江淮,也吹不到許良舟的心尖上。
這是葉子離開的第四年春天,今年的春天來的比往年早一些。
許良舟看著后院剛剛破土而出的小綠苗,蹲下身一邊接電話一邊查看小綠苗的長勢怎么樣:“哥,是,我在江淮呢。”
陸庭言躺在陽臺的軟墊上,小兒子陸今安拍在他懷里酣睡:“有個真人秀的通告,去山里住。怎么樣,想不想去?”
“山里?”許良舟皺了皺眉,把手底下這棵長得歪歪扭扭的拔掉,“行,什么時候走?”
“二十七號,去一個月多點。”懷里的小兒子扭了扭身子,陸庭言輕拍拍他的背哄著繼續(xù)睡,“多帶幾件衣服,溫差大別感冒了。”
“知道了,我等會兒去老爺子家走趟,說是有東西讓我?guī)Ыo今安。”
“許是什么寶貝呢。”陸庭言笑了笑,側(cè)側(cè)頭看向輕聲緩步挪過來的夫人,把手機往外拿了拿,“睡醒了?餓不餓?”
蘇玖卿搖搖頭,摸摸兒子的小腦瓜從陸庭言懷里抱過來。
“哥,沒事我就掛了,晚點容易堵車。”
陸庭言看著蘇玖卿,說了聲好,掛了電話。
自從上次蘇玖卿跟許良舟談了一次后,姐弟倆就沒說過話。送點什么東西都是讓他轉(zhuǎn)交,隔著兩步遠也不說句話,唉。
江淮別院離著江老爺子住的地方不遠,步行二十分鐘左右就能看見江宅的大門。
許良舟剛一進門,看見江老爺子和一個中年男子坐著品茶,倆人什么話也不說。
一見那人,許良舟心里漫上來一股心虛:“葉伯伯。”
那人抬頭,四十五六的年紀容貌卻顯得有些老,眉眼間和葉子極為相似,笑起來時更像了:“良舟?過來坐,正好許久沒見了,跟伯伯說最近過得怎么樣啊?”
“勞您惦記,挺好的。”
許良舟乖乖坐了,聽葉先生詢問近況,跟家里人一樣的語氣和態(tài)度,江老爺子從小桌幾拿出來個小盒子:“給陸家老二的,你給他帶過去。”
“哎,好。”
“工作怎么樣?”葉先生很上心的,“年輕人拼是好事,可是還是要注意身體,別年紀輕輕就把身體熬壞了。”
“都好,葉伯伯最近身體怎么樣?家里人還好吧?”許良舟摸摸后腦勺,“工作忙沒去拜訪,您別生氣。”
工作都是借口,主要的是跨不過心里的檻。
但是葉先生并沒有生氣,仍是將他當作未來女婿那樣對待,對他來說,長女的離開固然痛苦,但是他相信葉子。
也許哪一天就突然冒出來,笑著說:父親,我回來了,家里的小錢錢是不是要給我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