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輕松

“你們看完病，醫生跟你說，并不樂觀，可能要多看幾次。去上海看病，當然很貴了，不管是你，還是鄭志海，都很煩惱。可是，機會很快就來了。”

“你們坐火車到了省城，因為鄭志海家里有事，那時候直達的班車，已經沒班次了。所以，你們決定先坐到福山，休息一晚，第二天可以坐福山到東江的汽車，這樣快一些。在快到柳林鎮的時候，有人攔車。”

“這個人叫葉柏生，是柳林鎮一家大型陶瓷廠的會計。那天，正好是陶瓷廠發工資的時候，他和司機開著車，去縣里的銀行，領了一百多萬現金，準備回公司去發工資的。可是，半路的時候，汽車拋錨了，因為離柳林鎮也沒多遠了，他看著天快黑了，決定先搭車回去。”

“也就是這個決定，要了他的命。鄭志海很快就看出來了，這個提著手提箱，很是緊張的人，手提箱里，帶著的應該是錢。他倒是很聰明，知道葉柏生是要到柳林鎮的，在下一站直接就拉著你下車了。”

“你當然很莫名其妙了，但當他告訴你，剛才上車的人，身上可能帶著很多錢時，你心動了。你們雇了一輛摩托車，跟著前面的班車，一直跟到了柳林鎮，看到了葉柏生下車。你們還故意讓摩托車開前面一點才停下。”

“之后，你們跟上葉柏生，恰巧葉柏生因為急著回廠，走了一段小路。這段小路，只有二十幾米，卻可以少繞一百多米的路，但卻成了你們下手的機會。你們兩個人，把葉柏生逼進了路邊的甘蔗林里，用一把隨身攜帶的折疊刀，逼著他，打開了密碼箱。”

“看到真的是錢，你們自然欣喜若狂了。你倒是真夠狠的，直接轉頭就抹了葉柏生的脖子，順手把刀給了鄭志海，你們就帶著錢，往山上跑。鄭志海去過柳林鎮，知道那有條山路，是通往山那邊的福溪村的。當時已經天快黑了，你們就沿著山路，一直往前跑。”

“在快到福溪村的時候，鄭志海扔掉了手中的折疊刀，你們卻也不敢進村。所以，你們沿著福溪往下游走，一直走到了公路上，攔了一輛過路的車，把你們帶到了福山市區。接著，鄭志海另外去買了一個箱子，換掉了原來的箱子。”

“第二天一早，你們坐的是早班車回的東江。而就在那天晚上，失蹤的葉柏生的尸體，被人發現了。陶瓷廠報案，警方一開始懷疑是葉柏生攜款潛逃，你們倒是躲過了警方的追捕，也利用這一百多萬，又去了幾趟上海看病，只是都不見好。”

“鄭孝通說，最后是你自己選擇放棄了的，你們，也就像是沒事人一樣，就這么活著。他繼續做他的生意，你做你的海鮮大排檔。只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偏偏又出了鄭敬初的案子，讓我們有機會，給鄭孝通翻案，也挖出你們這兩個，真正的兇手。”

丁強故意停頓了一會，順便喝口茶，他在等鄭老葛自己開口，鄭老葛卻依然沉默著，就像是一條死魚一樣，一動不動。

“其實，一開始，我們也被你的樣子迷惑了，在我們看來，你就是一個膽小怕事的人。事實上，第一次讓我們把你列入懷疑名單里的，是老支書。老支書按照自己的想法，給出了一個他認為的名單，這其中，就有你和鄭志海。”

“另一個懷疑你的點，就是你曾經為當年的案子提供過證據，但卷宗上，卻沒有這些記錄。這本來是不合規矩的，但發生在那個年代，我們也不知道該去追究誰的責任。但真正讓我懷疑到你身上的，其實就是你身上的病，還有你這滿頭的白發。”

“我當然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讓一個四十幾歲的人，看起來像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了。當然了，要查這些還是有些難的，因為以前沒有醫保卡，但好在，你還有姓名可以讓我們查。我查到了你去過省立醫院，也找到了給你看病的那個醫生。”

“醫生告訴了我們，你這個病大概的病因，這自然引起我們對你更大的興趣了。他雖然如今已經退休了，但還是翻出了當年的你留下的病歷，也告訴我們，曾經推薦你去上海看這個病。”

“上次提審你的時候，我對你真的是刮目相看，因為明明你和鄭志海的供詞，是有一些出入的，你還總能圓回去。其實，這讓我開始認為，你并不是我們表面看到的那個膽小怕事的人，而是一塊很難啃的骨頭。”

“我知道，一時很難讓你自己開口了，所以，就暫停了對你的審問。當然了，有一點很奇怪的是，我們一直都認為，你是鄭曉燕那件案子的兇手，而且很可能，只有你一個兇手，為什么鄭志海就是不肯說呢？”

“當然了，你的不肯配合，也引起了我們的懷疑，如果兇手是鄭志海，你根本沒有必要替他隱瞞。那個時候，我想到了兩種可能。一個是，你們兩個，都是兇手，才會讓對方愿意幫自己隱瞞事實。”

“另外一個是，你們中，還是只有一個人是兇手，只是不知道怎么的，你們竟然互相握著對方的把柄，讓對方不得不隱瞞事實。那么，會是怎么樣的把柄呢？這樣的把柄，肯定是不一般的，比如殺人，販毒之類的。”

“這讓我開始追查你們兩個之間的一切聯系。比如東江大酒店，比如你去過的那些醫院，去找的那些老軍醫，我們都盡量的去找出來。當然了，想要握住對方的把柄，兩個人肯定是要在一起才行的。”

“所以，我們開始查，你們有可能在一起的時間，為此又去了烏嶼島。但總算是有收獲了，我們從省立醫院，還有上海，查到了你們幾次共同出現的時間，到醫院的時間，離開醫院的時間，這些記錄，都是有的，只是翻起來比較難而已。”

“有了這些時間，我們就能夠排查，從東江到省城，或者是上海，你們兩個一起經過的每一個地方，是不是有什么正好是這些時間段里發生的，還沒查出來的懸案。果然被我們查到了幾宗，這其中，就包括柳林鎮的那件殺人搶劫案。”

“你可能會很奇怪，為什么我們能夠這么快就確認你們兩個是兇手了。很簡單，那把折疊刀上，還留著你們兩個的指紋和掌紋，還有你們在作案后，逃跑時，被山路上的茅草割傷了，留下的血跡。”

“因為找不到兇手，這些東西，都保存在省公安廳檔案室的恒溫箱里。我們不但在你們不知情的情況下，提取了你們的DNA做比對，還有你們兩個的指紋，掌紋，也都提取了。我很慶幸，一切都比對上了。”

“柳林鎮的案子，其實已經夠證據起訴你了，也足夠把你們兩個，一起送上刑場。當然了，鄭志海的供詞，也能夠說明鄭曉燕案子的經過了，你說不說，其實也沒那么重要了。但我還是希望你自己說出來，也算是了結你心中的那個心結，不要死了，還要帶進棺材里去。”

丁強看見鄭老葛抬頭了，鄭老葛的眼中，隱約的，有著一種釋然，顯得那么的輕松。他這輩子，估計都沒這么輕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