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烏嶼往事

“這么多？”

丁強在皺眉，陳正坤說話的時候，盧林已經打開了他帶的一個公文包了，竟然厚厚的一疊。

“陳局，還是先不看，沒這么多時間。你要是知道什么，簡單的說一說。”

“行！”

“等等！老盧，我看他們村部也沒人幫忙，你跑一趟，請海事的同志們幫忙一下，把那些儀器設備都搬過來，一會小何和老朱他們要用。”

“明白了！”

盧林把文件放回公文包里去，交給了陳正坤，自己快步向外走去。一邊的何媛，已經先把雨衣脫了，正坐在沙發上休息，手中是朱義夫剛剛遞給她的一杯熱水。

“趁著等你們的時間，我先粗略看了一下。二十五年前，烏嶼島上曾發生了一宗奸殺案，死的人，是那時候的村支書鄭明禮的小女兒，十七歲的鄭曉燕，死亡地點是村里的牛棚。當時也是夏天，夜里，天上月光很亮，鄭孝里正抱著他只有四五歲的兒子，也就是這次被殺的鄭敬山出來散步，經過牛棚邊，看到了一個人影往后山跑。”

“當時，他們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是鄭敬山先發現的，喊了一聲，說：爸，有人。鄭孝里看了一眼，朦朦朧朧的，隱約認出來應該是鄭孝通。過了有兩個多小時，老支書家里看鄭曉燕還沒回家，家里人就出來找了。”

“這一找，連帶的鄰居也幫忙出來找了，在一個多小時候，也就是凌晨十二點半左右，在牛棚里發現了被人用石頭砸死的鄭曉燕。死得很慘，光著身子，臉都砸得快認不出來人了。當晚，村里就報警了。”

“那時候交通不便，也沒有什么手機，更沒有什么110報警中心，剛好東港鎮的值班民警，因為街上有人喝酒鬧事，出警去處理了，這個案子，直到凌晨快四點了，才報上案。等東港鎮派出所，還有縣局的人趕到這里，已經是早上六點多了。”

“由于辦案條件落后，根本就沒什么DNA檢測之類的東西，報案的時間又比較長，當時只能推測，鄭曉燕是案發當晚吃完晚飯就出去的，大概不到六點，而發現尸體的時間，是十二點半，這六個小時，便都成了鄭曉燕的死亡時間了。”

“后來，雖然驗出了鄭曉燕大概的死亡時間是晚上的八點到十點之間，但那到底是不是完全準確的，誰也沒辦法肯定。警方開始調查后，鄭孝里自然說起了，他是在還不到九點的時候，見到鄭孝通向著后山跑上去的。”

“當時就抓了鄭孝通，鄭孝通說，是他養的一只羊跑上山了，也確實是在山上找到了一些留下的羊蹄印。不過，當時都認為，村里養的牲畜，本來就都是散養的，在白天的時候，也都經常往后山上跑，鄭孝通這樣說，并不能證明什么。”

“那個時代辦案，有那個時代的紕漏，鄭孝通就先被關起來了。”門外，劉先亮和田素娥，已經走進來了，看見丁強正和陳正坤說話，就先站在一邊聽著，“由于牛棚里實在太雜亂了，許多證據都無法提取確認，只好用了排除法。”

“當時天氣熱，有很多人都四處走動納涼，想要排除每個人的不在場證據，太難了。就在這個時候，又有人說，確實也看到了鄭孝通從牛棚經過，但不知道是只是經過，還是從牛棚出來的，時間和鄭孝里說的，差不多。”

“所有的疑點，便都落在了鄭孝通的身上了，鄭孝通又無法找到證明他當時不在場的證據，他回到家時，已經晚上十點了，這他家里人也能證實。接著，就有一個關鍵證據被發現了，鄭孝通扔在家里的一雙解放鞋的鞋底，沾著新鮮的牛屎。”

“整個烏嶼村，就只養了這么一頭牛，很明顯，當時的證據，對鄭孝通很不利，雖然鄭孝通說過，他確實經過過牛棚，應該是在牛棚外踩到的牛屎。后來，這案子便直接到了法院了，只是我師父當時還存疑，就以證據不足，在法院里給鄭孝通求情。”

鄭孝通知道，陳正坤的師父，就是上一任的東江公安局局長，如今已經退休在家里了。對這個老同志，他還是有一定的了解的，當然知道，他不會無緣無故的給鄭孝通求情了。以當時的這些證據，如今看來，確實是不能給鄭孝通定罪的。

但就像陳正坤所說，以當時的辦案條件，很多事實和證據，根本就無法查清，也確實辦下了一些冤假錯案。這些年，按照公安部的要求，許多地方已經開始把一些存疑的舊案子都翻出來了，就是為了給被冤枉的人，一個交代，也不讓真正的罪犯逃脫法律的制裁。

“后來，法院雖然沒有判鄭孝通死刑，但還是判了三十年的刑期。而正是因為這樁案子，鄭孝通一家，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三個月后，鄭孝通的寡母，因為傷心過度，病死了。鄭孝通申請了回來奔喪，市監獄派了兩個獄警，陪他回的家。”

“當時，鄭孝通的妻子，已經懷孕快九個月了，見到鄭孝通，哭得都暈倒了幾次。村里只好派人，把鄭孝通的妻子，送到了縣醫院。第二天，鄭孝通的妻子早產，生下了一個兒子，但因為母子都很虛弱，只好留在縣醫院調養。”

“鄭孝通母親的喪事，最后還是老支書頂著痛苦和壓力，由村里幫忙辦的，作為孝子的鄭孝通，也在獄警的陪同下，送他的母親上山。只是，當鄭孝通在他母親的墳前跪拜時，說了一句話。”

“他說，自己無法在母親的膝前盡孝，是他害死了他的母親，他不配做他母親的兒子，是個不孝子，對不起孝這個字。所以，他自此以后，改名叫鄭通。說完這句話，他站了起來，又說了一句話。”

陳正坤嘆了口氣，“他說的這句話，大家在外面也都看到了，就是墻上的那句話，而且是對整個烏嶼村的村民說的。你們有本事就把我弄死，要是弄不死，出來后，殺你們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