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反對

弘光元年正月初十，徐州，城外演武場。

寒風颯颯，旌旗獵獵，兩排錦衣衛，身著飛魚服，腰佩繡春刀，整齊的站立在演武場入口兩側，整個會場顯得莊嚴肅穆。

然而來到會場的將領們，卻被新的召集方式弄得暈頭轉向。到達入口并不能直接進入會場，而是先要被人引導著，來到一個叫簽到處的地方簽到，許多將領不會寫字，只好報上姓名、職務、所屬衛所等，由人代簽。

然后又到一個叫秩序處的地方，領取一個被稱作會議議程的東西，最后才有領位把將領引進演武場。

演武場里面的布置，與以往的集會方式同樣大不相同，讓所有將領感到新奇。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點將臺上方懸掛的橫幅，紅底白字。上面寫著“打到大清，恢復大明，抗清誓師大會”，臺子上也不是光禿禿的，而是擺了一排桌椅。

靠近點將臺，被站立筆直的標兵圈出了一塊區域，里面則是一排排條凳，被分為左右兩個區域，每張條凳上貼著兩個紙條，好像是寫的人名。

左中右各留出三條通道，通道內每隔一定的距離，就架著一盆炭火，噼啪作響，畢竟大冬天的在室外開會，雖然徐州還算是南方，溫度可是夠嗆。

武將聚會，從來都是站著，如今安排了座位，讓大家感到新鮮，都知道新太子與眾不同，果真弄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一時間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人漸漸的坐滿了，然而李國慶卻忽略了一個問題，他只是通知讓參將以上的人員開會，可沒有明確是在職的，還是掛職的。

因為江北四鎮云集了不少各地的潰兵，有的將領周圍只剩下幾個親兵了，但仍然是參將或者是副總兵的職位，吃不準該不該來參加，這次也跟著來了。

從二百多人，一下子變成了三百多，只好大家擠一擠，雙人座改成三人座，好在大家都是當兵的，也不太計較，更何況還是第一次坐著開會，反而覺得有些意思。

隨著嘹亮的號角響起，李國慶在狗腿子們的簇擁下，登上了點將臺，所有的將領齊齊行半跪軍禮，高呼：“參見殿下。”李國慶雙手虛扶，頌道：“興！”

今天的李國慶，穿的是趕制出來的杏黃色太子冕服，上銹四紋五爪團龍，煞是扎眼，只不過穿在一個小孩的身上，看著有些怪怪的。

這時姚啟圣拿起一個大喇叭，高聲道：“打到大清，恢復大明，抗清誓師大會，現在開始。”

只見太子站了起來，一眾將領也是有樣學樣，跟著起立。

號角嘹亮，鼓聲陣陣，只見從演武場的入口處，走來了由三百名親兵組成的儀仗隊，整齊的行進到點將臺前。

隨后三百多人，一起唱響了嘹亮的《精忠報國》。

許多將領被這種新奇的集會方式所吸引，但更多的將領是為歌聲所感染，從來沒有聽過這么激動人心的旋律。特別是那些，從北方一路潰敗下來的將領，心潮起伏，有一些莫名的激動。

接著由王全宣讀了冊封福王朱蓮璧為太子，且總督江北軍政事宜的圣旨。

儀式完畢，李國慶拿起了大喇叭，扯著脖子喊道：“各位將領，本王，奉皇帝旨意，總督江北一切軍政事宜。

現將大家齊聚，因為清朝的多爾袞，趁我大明匪患，侵占我大明疆土，屠殺我大明黎民，竊取我大明都城。”

頓了一下，又道：“清軍多鐸所部，現在已經占領西安，迫使李自成向湖北逃竄。再有一個月即將向江淮地區進攻。

然而現在，江北四鎮各自為政，一不練兵，二不設防，根本沒有與清軍對戰的能力。然而我們退無可退，我們的身后是大明的半壁江山，是江南的百姓父老，我們是軍人，我們有守土之責。”

說到這里，李國慶并沒有著急講下去，而是向全場掃了一遍，看了看大家的反映，然后又拿起話筒說道：

“所以本王決定，撤銷江北四鎮，成立江北義勇軍，以及抗清前敵指揮部，江北四鎮所有將領從即日起一律免職，新的任命，將在前敵指揮部統一商議后下達。”

這句話剛一出口，會場下面一下就炸了營，議論紛紛，無論王全如何吆喝著肅靜、肅靜，也沒人搭理，可見明軍的紀律，已經散漫到何種程度，別忘了在座的都是高級將領。

這時底下一個聲音，突然像炸雷一般的響起：“我反對！”，隨著這個聲音的響起，下面的反對聲、叫罵聲、詛咒聲漸漸的多了起來。

“啪”、“啪”、“啪”，幾聲清脆的槍聲響起，會場一下子安靜下來。

李國慶怒斥道：“看看你們都成了什么樣子，你們是軍人，是我大明的高級將領，你們腦子里還有沒有軍紀，還有沒有王法。”

被李國慶呵斥了一翻，大家突然感覺，這個小孩還是有些脾氣的，雖然沒拿他當回事，但是也不再四處瞎嚷嚷了，一個個等著看后面的好戲。

李國慶接著說道：“真理越辯越明，道理越講越清。本王并沒有阻止你們反對，有意見、有問題可以提嘛，第一個說反對的，請你站出來，報出你的姓名、職務，說說反對的理由。”

只見一面皮白凈，三綹短須，身著戰袍的中年漢子站了出來，隨便瞟了李國慶一眼，不緊不慢的說道：

“我乃廣昌伯劉良佐，奉旨就藩壽州。殿下來了，不分青紅皂白直接撤藩，妄圖奪取軍權，所欲何為？難道就不怕我們聯名上奏，殿下意圖謀反嗎？”

“廣昌伯，剛才的圣旨你也聽到了，本王行使總督江北軍政之職，這是朝廷的旨意，也是圣上的意思。”李國慶不怒反笑，說道：

“所以本王在江北的所作所為，均代表了朝廷。你們要聯名彈劾，本王不攔著。也攔不住，但本王的命令必須執行。”

“當初讓我們就藩，是皇帝應允的；要撤藩，就讓皇帝前來親口跟我說。”見到李國慶毫不示弱，劉良佐情緒有些激動，不管不顧的開口道：

“告訴你，要不是我們四鎮擁戴，當今的皇帝能不能繼承大統還兩說著，你一個剛剛冊封的太子，還沒資格在這里指手畫腳。”

李國慶并沒有再搭理劉良佐，而是對著下面的人群說道：

“剛才劉將軍說要聯名彈劾本王，也就是說還有人不同意撤藩。既然是同一個問題，那你們也站出來，咱們一起探討探討。”

這時人群中果然又有人站了出來，說道：“本將東平伯劉澤清就藩淮安，我也不同意撤藩，道理嘛，剛才廣昌伯也說了，還請殿下收回成命，大家和氣生財豈不更好。”

李國慶見狀并不著急，慢條斯理地說道：“我看這樣，大家也別急，咱們呢，來個分組討論。同意整合軍隊進行統一管理的，都坐到東邊去；反對撤藩，不同意整合的就坐到西邊去，然后再把各自的意見整理后呈上來，現在這樣東一句西一句亂七八糟的，成何體統。你們看這樣安排可好？”

話音剛落，底下就有人嚷道：“兄弟們，有幾位伯爺給咱們撐腰，還怕了他不成，走，咱們到西邊坐著去。”

于是底下人潮涌動，不多時，便是涇渭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