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知音

寧魯軼瞥了她一眼，未理會她，轉身對楚心顏道，“看似雙生子，性情卻如此不同，你這魔術確定能成功？”

楚心顏張了張口，這個寧匠人，看似漠不關心，卻一語中的。

如今魔術最大的難點在于，如何讓這看似一模一樣的倆姐妹，如何從言行舉止變成真正的一個人。

“我正愁的是這點。”楚心顏笑了笑，“寧大師可有辦法？”

寧魯軼思索了片刻，道，“你先得確定，誰出來示人？姐姐還是妹妹？”

楚心顏指了指一旁的石桌石凳，示意大家坐下來詳談。

“姐姐沉著文靜，妹妹開朗活潑，您覺得哪個更受歡迎呢？”楚心顏看向寧魯軼，笑道，“晚宴上男性觀眾居多，您作為這里唯一的男士，請您發表一下意見。”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寧魯軼緩緩坐下，看了一眼清姝，淡淡道，“溫婉些，總是更招人喜歡的。”

清媄冷哼了一聲，一屁股坐下，撇嘴道，“姐姐自是溫婉清揚，招人喜歡。”

清姝靦腆一笑，掩嘴道，“智者樂水，仁者樂山。智者動，仁者靜。妹妹莫要氣惱，妹妹可人的性子自是找人喜歡！”

寧魯軼側目看了清姝一眼，眼中略過一絲訝異。

原以為她只是一個鄉野賣藝女子，竟有這般見地。

清媄扁了扁嘴，喃喃道，“我才不是怕沒人喜歡呢！”

楚心顏笑道，“清媄，從此刻起，你就要開始模仿清姝了，這幾天你要做到讓我們無法分辨你與你姐姐。這是一個很大的挑戰，你能做到嗎？”

清媄側頭想了一下，調皮笑道，“這個簡單，以前我犯了錯怕爹罰我，經常裝作姐姐的樣子，爹總是找不著我！”

清姝點點頭道，“這個她倒是在行，只不過那是短時間的模仿，想要達到掩眾人耳目，還是需要多多練習才行。”

楚心顏笑道，“清媄這么聰明，肯定沒問題的！”

清媄信誓旦旦笑道，“心顏姐姐放心，我一定不會露餡的！”

“話說太滿，就怕倒時做不到，不好收場了。”寧魯軼起身，淡淡留下一句話，又回到木板旁繼續操弄著。

清媄被他一句話堵得心慌，起身追了過去，叉腰喊道，“你少瞧不起人，到時候讓你瞧瞧本姑娘的本事！”

楚心顏與清姝相視一笑，道，“清姝，你的性子更沉穩些，平時多提醒一下清媄。我怕她一忘形，就原形畢露了。”

清姝掩嘴一下，點頭道，“放心吧，心顏姐姐，清媄看著頑劣些，其他她的心思細膩著，她能做到的。”

說話間，有侍女過來，躬身笑道，“楚小姐，我是桐院管事侍女青蓮，午飯已備好，請各位隨我前往宛月軒用膳。”

楚心顏與清姝起身見禮，眾人便隨著侍女一同入了前廳。

侍女青蓮一邊緩緩在前方帶路，一邊與她們介紹各處。

穿過前廳，步入后堂，又見一寬敞明亮的院子，院內佳木蔥蘢，奇花異草爭相竟放，香氣縈繞，許多是她無法叫出名字的花木。

見楚心顏滿目新奇，侍女淺淺笑道，“這些都是南域各國進貢的新奇花木，很多都已養了多年。”

楚心顏看著身旁一株五彩的芙蓉，輕撫枝頭一個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笑道，“養得真好，想必花了很多心思吧！”

“園子里的花匠就有五六人，專門負責養護。”青蓮緩緩朝前走著，一邊回頭道，“七皇子殿下十分珍惜這些花木，下面的人自然不敢怠慢。”

楚心顏點點頭，隨著青蓮繼續朝前走去。

沿著曲幽長廊走了幾分鐘，便見一波碧水，水面漂浮著幾株粉蓮，在陽光下搖擺著身姿。

“這是碧波池，現今花期已過，只剩幾株殘枝。”青蓮指著湖面，笑道，“待到盛花期，連成片的粉色睡蓮鋪滿大半個碧波池，真真的美呢！”

楚心顏望著淩淩水面，池中蓮葉雖有些泛黃，卻依舊能看出盛夏時成片綻放的氣勢。

寧魯軼低沉的聲音自身后傳來，楚心顏不禁轉身望去。

他只身玉立在池畔，目視著水上風韻猶存的粉蓮，微風撥動著他的衣袂，口中低吟淺唱道，“青荷蓋綠水，芙蓉披紅鮮。下有并根藕，上有并頭蓮。”

不知何時，清姝已取出玉笛，輕輕吹奏了起來。

清揚婉轉的笛音遇上寧魯軼低沉厚重的吟唱，竟十分相合。

寧魯軼轉頭望向清姝，眉目間竟似有些柔意，他垂眸望向池水，復又吟唱了一遍。

“青荷蓋綠水，芙蓉披紅鮮。下有并根藕，上有并頭蓮。”

清媄笑看著眼前的美景，眼珠子嘀咕轉著，竊竊對楚心顏笑道，“心顏姐姐，我怎么覺得……他們……嘿嘿嘿……”

“人小鬼大！”楚心顏輕拍了清媄的頭，笑道，“噓，別打擾他們，不過是知音相遇，有感而發罷了。”

一曲奏罷，清姝收起玉笛，有些靦腆地笑了笑。

寧魯軼倒像個沒事人一樣，徑直繼續前行。

楚心顏對寧魯軼不禁刮目相看，原以為他是個一門心思鉆在木頭里的呆匠人，只是心高氣傲些，沒想到竟也是個性情中人。

楚心顏轉身朝清姝豎著大拇指，笑道，“清姝，你的笛子吹得真好！上次在馬車上那曲折楊柳，也是你吹奏的嗎？”

清姝溫婉地笑點了頭，“爹總是說我吹不出折楊柳的離愁，我便在無事時常常練習。”

楚心顏與她并肩而行，問道，“笛子也是你爹教你的嗎？”

“才不是！”清媄也湊了過來，笑道，“是小時候爹帶我們去婺城賣藝時，有個賣曲的小姐姐教的，不過那時候居無定所，小姐姐只教會了一曲便離開了婺城。”

清姝無奈笑道，“就是那曲折楊柳，可惜我練了這么多年，無論怎么練習，總是吹不出小姐姐曲中的愁緒。”

“吹不出才好呢。”楚心顏看了一眼清媄的迷惑不解，笑道，“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吹不出來，才說明你們不識離愁。若有一日能吹奏了，便是你已滿腹離愁了。”

清媄扯了扯嘴角，嘟囔道，“怎么心顏姐姐也開始滿腹經綸了？還讓不讓人活了？”

楚心顏愕然，繼而大笑，自己肚子里那點墨寶，也能出口成句了？

說出去連自己都不敢相信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