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折戟沉沙

沈念微連忙應(yīng)下，沈月窈解下腰間的侍女采菊荷包，小心掏出里面的桂花糖，給沈念微和郭盈一人散了一把，笑瞇瞇地道：“三姐姐，盈姐姐，咱們吃糖……”

郭盈見沈月窈甜甜一笑，露出兩邊的虎牙，看上去分外天真可愛，頓時心生親近之感，拿起一塊桂花糖就要放進嘴里。

“不許吃！”

猛地從旁邊伸來一只手，劈手將桂花糖打落在地，郭炎氣勢洶洶道：“姐姐不許吃來歷不明的東西！”

來歷不明？

沈月窈擰緊了眉毛，怒視著郭炎，郭炎晃著圓乎乎的腦袋，得意洋洋道：“讓你們吃獨食，不給小爺！哼！誰都別吃！”

說罷，猛地從沈月窈手中將侍女采菊荷包奪來，緊緊攥在手心，沖著沈月窈囂張地吐了吐舌頭。

沈月窈頓時大怒，她打小嬌生慣養(yǎng)，又是大將軍府最小的孩子，就連一向最愛調(diào)皮搗蛋的沈蟄，也舍不得欺負(fù)，沒想到今日在六歲的郭炎這里折戟沉沙。

怒火刺激之下，手里吃了一半的桂花糖瞬間朝著郭炎甩了出去，口水黏連的桂花糖“吧嗒”一下粘在了郭炎肉呼呼的臉蛋上。

郭炎一呆，接著將手中的荷包隨手往亭外一扔，扯破了嗓子開始哭嚎起來，聲音響亮，一下子就傳出去老遠(yuǎn)……

沈念微骨子里的職業(yè)病又犯了，她第一時間沖了過去，矮了身子低頭哄道：“乖！乖！不哭！不哭了！老師這里有糖，給你……噶！”

老師是什么鬼？

沈念微身子一僵，幸好郭炎的哭聲夠大，她的聲音不怎么突出，狠狠打了個激靈，期期艾艾道：“咳！你是男孩子，不可以隨便哭的！”

郭炎聲音低了幾分，沈念微再接再厲道：“嗯……你別哭！你不是要聽鼠仙大人的故事嗎？姐姐講給你聽好不好？”

郭炎拿下肉呼呼的拳頭，通紅的眼睛呆呆盯著沈念微，看上去蠢萌蠢萌的，帶著濃重的鼻音問道：“鼠仙大人？那你講吧！講的不好我還要哭！”

暈死！

這個熊孩子是老天派來折磨她的嗎？

沈念微臉上一黑，拿出手帕擦干凈郭炎臉上的淚痕，將他牽到郭盈身邊坐下，一轉(zhuǎn)身見沈月窈趴在欄桿上張望，大半個身子都探了出去。

沈念微連忙從后面抱住沈月窈：“四妹妹，你小心點，下面可是碧水湖，掉進去可不是開玩笑的！”

沈月窈回頭委屈地看著沈念微，嘴巴一癟，眼淚刷刷而下，沈念微嚇了一跳，在她印象中，沈月窈天生帶笑，可不是個隨便愛哭的主兒。

“四妹妹，別哭！姐姐在這兒呢！告訴姐姐怎么了？”

沈月窈伸手指著湖面的一處，抽抽搭搭道：“三姐姐……嗚嗚……你給我繡的荷包被他扔到水里去了！”

沈念微偏頭一看，果然看見湖水里飄著個荷包，頓時一陣頭大，看了看一臉桀驁的郭炎，心知讓他道歉是不可能的事，只好低頭湊到沈月窈的耳邊耳語一番。

“真的？”

沈月窈聽罷，哭聲漸漸歇了，亮晶晶的眼眸里含著淚花看著沈念微，見沈念微鄭重點頭，臉上才隱約帶了絲笑意，順從地跟著丫鬟沁香去一旁擦臉。

郭寒為了避嫌，沒有待在亭子里，他負(fù)手站在亭子之前的空地上，墨竹一般的眉毛，高高一挑，手指摩挲著袖子周圍的花紋。

如果他沒聽錯的話，剛才從這位三表妹口中說出的，應(yīng)該是“老……師”二字，真是奇怪，他們不過是尋常的表親關(guān)系，“老師”的稱謂從何而來。

看了看亭子里，沈念微正興致勃勃地給郭炎講著“鼠仙大人”的故事，郭盈面上并無異樣，想來除了他這個習(xí)武之人聽覺敏銳外，其他人并沒有發(fā)現(xiàn)“老師”二字的不妥。

郭寒沉沉吐出一口氣，不知怎得，心底里倒是下意識地一松，亭子里時不時傳來的笑聲，讓素日不茍言笑的他，也禁不住彎了彎唇角。

鼠仙大人，老師，這個姨祖母家的三表妹，比他想象中還要有趣！

沈念微活靈活現(xiàn)地將鼠仙大人的故事再次講了出來，時不時配上夸張的動作和臺詞，把郭炎聽得一愣一愣的。

不說郭炎，就是已經(jīng)聽過好幾遍的沈月窈，也三兩下抹干凈淚痕，湊到沈念微跟前，聽得如癡如醉。

坊間的傳聞，郭盈也曾有耳聞，但從沈念微這個當(dāng)事人的口中講出，莫名多了幾分傳奇的色彩，尤其當(dāng)?shù)弥笙纱笕诵逕捴蟮倪z褪，被許氏放進了沈家祠堂，更增添了無數(shù)可信之感。

是以當(dāng)沈月窈和郭炎起了爭執(zhí)、郭炎大哭的消息傳到福澤院，大許氏、許氏、方氏等人領(lǐng)著一眾丫鬟婆子急匆匆趕來時，才愕然發(fā)現(xiàn)，郭炎三人圍坐在沈念微周圍，正聽她說著什么。

聽到郭寒的問候聲，沈念微面上一驚，連忙止住了話頭，就要起身，誰知郭炎卻不依不饒地攥著沈念微的袖子道：“姐姐，你快說，那只被壓在五行山下的猴子，到底怎么樣了？”

沈念微面上一黑，方才她講完了鼠仙大人的故事，本以為就能脫身，誰料郭炎聽故事聽上了癮，竟然死皮白賴地纏著她。

沈念微不堪其擾，見沈月窈也興致頗高，靈機一動，講起了前世在幼兒園給小朋友們講了很多遍的《西游記》。

眼見大許氏等人已經(jīng)上了臺階，沈念微連忙俯身安撫道：“炎表弟，就算茶樓里的說書先生，講完了一折子也要‘且聽下回分解’呢，你好歹讓我喘口氣，咱們下回再講！”

郭炎看了看沈念微，心不甘情不愿地跑到大許氏跟前，抱住她的腿，嘴里嘟囔道：“祖母，您打斷孫兒聽故事了……”

大許氏面上笑紋一堆，嗔怪地點了點郭炎的額頭，扭頭對許氏說道：“瞧這個小沒良心的，反倒怪起我等了……剛才是誰扯破了嗓子要哭的？”

許氏等人隨著笑了出來，郭盈起身恭敬道：“祖母，二弟和四表妹鬧了些許不愉快，不過都是小孩子家家的，哭過早就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