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自古帝王多猜忌

林末雖然低著頭，看不見皇帝說這番話時的表情，但他心中是有數的，皇帝的話，別有深意。

自古帝王多猜忌，無一例外。

荀太傅官居一品，掌管禮法的制定和頒行，雖然是個虛銜，卻也是朝廷的輔佐大臣，加上門下學生眾多，皆在朝中擔任重職，皇帝對他是又敬又防。因為荀太傅手底下的人在朝中擔任的要職越多，對皇帝把控朝政就越是失利。

當初大理寺卿官位空缺，荀太傅誰也不推，偏推林末這個小籍員，皇帝不好當眾折他的顏面，這才答應下了調令，一方面也預設著，荀太傅推舉一個文官去大理寺坐鎮必定會栽跟頭，到時候便可借著此事大做文章，將荀太傅在朝中擔任要職的學生一一抽離朝堂，使部分實權回歸中心。

可任誰也沒想到，林末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竟然破了南城戲莊的命案，給荀太傅面上添了一份彩，也讓皇帝對他多了一份戒心，

調任林末去大理寺一事弄巧成拙，是皇帝失策了！

林末清楚當中的利害關系。眼下時局，他等于是荀太傅的人，與皇帝之間自然有一道隔閡，所以他必須處處小心，不容出錯，否則皇帝隨時會拿他問罪，以此來躪殺荀太傅的氣焰。

這也是當初他不想擔任大理寺卿的原因之一。

可沒想到荀太傅先斬后奏，將他推舉到了皇帝面前，他被趕鴨子上架，只好硬著頭皮往里闖。

可他從來都不是那種為了仕途而斗破心思的人。

他在心里快速理清了皇帝話里的意思后，恭敬的回道：“臣不敢一人居功，此次能順利破案，乃是整個大理寺衙門所有人的功勞，臣也是得了皇上的隆恩，才能任大理寺卿一職。”

“那也得你有過人之處，這個位置才坐得牢。”

“是，臣定當竭盡全力。”

“你有此決心，甚好！”皇帝眼眸微瞇，滿臉褶子，說，“不過今日，朕要與你議的是另外一樁事，事關你們大理寺和金吾衛，林末，你應該已經猜到朕傳召你們進宮所為何事了吧？”

林末不敢佯裝不知，直言道：“是為了蟬鳴寺佛珠被盜一案。”

提到這，他旁邊的司徒蘭缺簡直咬牙切齒，卻又不敢抬眸半寸，只得隱隱的忍著心里的不痛快。

“沒錯，朕就是為了此事才傳召你們進宮來的。”說時，皇帝轉眸看向司徒蘭缺，問，“司徒蘭缺，蟬鳴寺佛珠一案，你們金吾衛衙門查了多久？”

司徒蘭缺應道：“回皇上，已經查了……快一個月。”

“一個月！一個月的時間還什么都沒查出來，你們是怎么辦的事？”

“臣已經追查到了偷盜佛珠的人，只是……”

“朕不想聽你那些虛詞，朕要的是結果！既然你們金吾衛沒有本事解決蟬鳴寺的案子，那就把案子交給大理寺，由林末接手。”皇帝到底還是下了旨意。

林末的表情看似平靜，心里卻唉聲嘆氣。

快把他給愁死了！

喬扇啊喬扇啊，你那張烏鴉嘴真是說什么來什么！

他用余光悄悄打量了一眼司徒蘭缺，如他所想，司徒蘭缺的臉色真真是難看到了極致，不服、憤怒、陰郁、無奈……種種表情在他臉上顯現著，可在皇帝面前，他又極力掩飾克制。

林末又止不住嘆了聲氣。

司徒蘭缺劍眉壓皺成一團，急忙道：“皇上，此案已經有了眉目，這個時候交給大理寺……恐怕不妥。”

皇帝神色嚴峻，道：“有何不妥？朕已經給了你一個月的時間去查，你辦不到，那就只能證明你無能！朕也不會給無能的人機會，你們辦不了的事，那就由大理寺來辦，你們破不了案，就由大理寺來破。”

“皇上……”

“不必再說了！”皇帝龍顏大怒。

司徒蘭缺一噎，雙拳緊握，心中更是郁結難舒。

他憑什么要敗在林末這種蠢笨的廢物手里，一個文官，竟妄想爬到他的頭上，憑什么！他心里的不甘全數涌上眼底，夾帶著殺氣逼向林末。

林末注意到了司徒蘭缺射過來的眼神，感覺要把他活剝了。

可是能怎么辦？

他也不想接這樣麻煩的案子，尤其是還牽扯到了兩部。

而皇帝已經開口問林末：“林末，朕要把金吾衛負責的這樁案子交給你，你是接，還是不接？”

皇帝的命令，誰敢抗旨？

林末是沒有選擇的！

但其實他心里跟明鏡一樣，皇帝欲將金吾衛衙門負責的案件交給大理寺，看似是器重大理寺，可分明是有意為之……在皇帝看來，他是荀太傅的人，也意味著，大理寺衙門間接掌控在了荀太傅的手中，而若要重新掌控大局，就得用金吾衛制衡大理寺。

皇帝這一招，很絕。

也太狠了！

竟然不惜挑撥兩司部衙門之間的戰火來平衡當中的利害關系。

林末心里有數，正要應答時……

守門太監突然進殿稟報：“皇上，齊王殿下求見。”

司徒蘭缺進宮之前，命人到齊王府通報了此事，齊王得知后，便立刻換上朝服進宮來了，他掌管金吾衛衙門，便是榮辱與共，倘若皇帝要將蟬鳴寺的案子交給大理寺，便等于狠狠打了他的臉，他還如何在朝中立足？他原本是想借著這樁案子在皇帝面前討個好，在眾皇子之間立立威風。

不成想，他低估了案子的棘手性，也高估了司徒蘭缺的辦案能力。

皇帝猜到齊王會來，輕擺了下手道：“讓他進來。”

“是。”

太監剛一退出去，齊王便進來了。

他來的匆忙，神色凝重，身上雨水遍布，就連腳底的泥都未來得及在門口蹭干凈。

司徒蘭缺緊繃的神色松了半截，齊王一來，或許能扭轉局面。

“兒臣參見父皇。”

“你消息收的真快，朕才把人宣進宮，你后腳就進來了。”

“兒臣執掌金吾衛，父皇傳召司徒大人進宮，兒臣自然知道。”

“那朕的意思，你也應該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