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上藥記

案子塵埃落定后，林末就一直在屋子里寫東西。

一本干凈空白的本子，他寫了密密麻麻十幾頁紙，待最后一個字落下，他才合上本子松了口氣，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轉眸，他看向手邊那個皮影箱，里面裝著的，就是姜環用人皮做的皮影人，而他方才在本上寫的內容，正是這箱皮影的故事。

他思量了許久，要在本子的書封上寫個什么書名？

可想來想去，還是沒想出一個滿意的名字，便也就算了，往后再定吧……他將本子收進抽屜里，將那箱皮影擺到了屋內的一面架子上，用一塊黑布遮著，完事，他抬頭往外一看，已是落幕時分。

外頭也下起了小雨。

雨聲像脫弦的彈珠，清清脆脆的滴打在屋瓦上，讓人泛起了幾絲倦意。

他收拾好東西，打算回府。

已經兩天沒回府了，也不知道家里那兩個小娃娃闖沒闖禍？他最擔心的還是阿奴，只要對那丫頭稍不留神，她就得上房揭瓦，跑去欺負隔壁平陽侯府的小世子冉修。想到這，他就開始頭疼了，希望阿奴切莫惹禍，平陽侯切莫上門。

他夾著兩本書在胳肢窩，出了門。

因為下著小雨，他撐著傘一路挨著墻角走。

衙門里各處已經開始點燈了，那些辦事的精兵和小吏看到林末，都熱情的跟他打招呼，言語間還帶著欽佩和敬意。不像他剛來大理寺那會，大家似乎都不大待見他，眼神或是言語間都有些不服氣，畢竟他是個文官，入了大理寺這個大武行，明面上就比別人矮了一截，大家都覺得他沒什么作為，自然對他生不出什么敬畏來。

可此次南城戲莊的命案一破，他算是打了一場漂亮的翻身仗。

原來文官，也可以用文官的方式來破案，不似武官那樣蒙頭亂撞，只會用蠻力和武力來解決問題。

林末夾著兩本怪談書，雙手攏在袖子里，別人跟他打招呼，他也笑著跟別人打招呼，一點架子也沒有，像是個來逛園子的小書生，看著還挺親切的。

到了大理寺門口，府里來接他的馬車已經在外頭等著了。

他卻突然腳步一頓，朝守在門口的精兵問去：“可有看見侯寺正？”

案子一破，就不見他人影了！

精兵想了下，回：“好像沒看到。”

“奇怪。”他呢喃一句，在原地想了想，又折回了衙門。

這會，侯大石光著上身，露著完美帶勁的八塊腹肌，正在屋里給自己的傷口上藥，他手臂被姜兒刺穿，流了很多血，雖然這點傷對他來說不至于要命，可偏偏是傷在手臂上，他的武器是那把魚頭銅弓，使用起來需要臂力，武將拉不動弓，便等于是魚脫了水，跟死沒什么區別。

所以，他得盡快養好傷才行。

奈何傷口在右臂偏后的位置，他一個大老粗，做起上藥這種細致活來難免會顯得笨拙，偏偏他又好面子，不想被同僚們看見自己的傷勢，所以沒喊人來幫忙，只能關上門自己上藥。

“操！”

他不耐煩了，單手怎么也夠不到傷口，氣得直接將手里的藥瓶子給扔了。

正好林末推門進來，那藥瓶子就滾在他腳邊。

侯大石一見他進來，下意識去抓衣服遮自己的傷口，偏偏左抓右抓也沒抓到自己脫掉的那件上衣，只好扭過身體，背對著林末，滿臉赤紅的質問道：“你怎么進來了！”

似乎還有些害羞。

林末將腳邊的藥瓶子撿了起來，說：“我看你受了傷，結了案之后人又不見了，所以過來找找你，今天看你強撐的樣子，還以為你受的是輕傷，沒想到你傷的這么重，怎么也不跟我說一聲？”

“小傷而已，又死不了。”

“傷不在小，都會要命的。”

“呸！別咒我。”侯大石轉身袒胸露乳的對著他。

都是大男人，也沒什么不好意思的，林末掃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的傷口上，又見他剛剛怒摔藥瓶，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走過去說：“來，我幫你上藥。”

“不用！我又不是小娘們，上個藥還需要人幫忙！”侯大石一把將他手里的藥瓶拿了過去，嘴硬道，“我自己來。”

“你自己能行嗎？”

“能！”

“那用我的藥吧。”林末從袖子里取出一瓶自己帶來的藥，塞進他手里，說，“這藥專治劍傷，你多擦幾次就好了。”

侯大石看著手里的新藥，有些猶豫。

林末看出了他的疑慮，笑說：“放心吧，沒毒，這是好藥，平時我可舍不得拿出來。”

“……”

侯大石堅持自己上藥，打死都不愿意在人前示弱，可單手上藥已經很不方便了，還是用左手上藥，這樣顯得更加笨拙，加上視覺死角，傷口大部分都沒沾到藥粉，那畫面就好像硬是給老虎耳朵上別了一朵花，又滑稽，又挺辣眼睛的。

林末實在看不下去了，拿過他手中的藥，說：“我來吧！”

“都說了不用，我自己……”

“聽話！”

林末語氣霸道十足。

侯大石愣是一噎，他還是頭一回發現林末有這么強勢的一面，強勢到他竟然下意識的選擇了聽話，乖乖坐著不動，讓林末幫自己。

林末手上的動作很輕，小心仔細的給他傷口上藥。

屋子里一片靜謐，有種道不出來的尷尬。

這畫面……大概比侯大石自己上藥還辣眼睛。

林末一邊給他上藥，一邊說：“這藥是一位高僧前些年送給我的，對利器所創的傷口有奇效，去年我不小心在戶部衙門前的石階上摔了一跤，手心割了一道傷口，擦了這藥沒兩天，就好了，也沒有留疤。不過你這傷口太深了，估計會留疤，但是沒關系，你身為武將，身上有道疤也在所難免。”

“……”侯大石聽著，沒搭腔。

待上完藥，包扎好，侯大石一轉頭就看到了自己脫掉的上衣。

而且就在自己面前！！

真是見鬼了！

剛才怎么抓都抓不到，現在又突然出現了，他真懷疑是不是林末在暗中使了邪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