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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嬌嬌

  • 九州紅塵客
  • 封四天
  • 3279字
  • 2020-09-12 16:45:48

狐者,詭獸也。其喙窄而長,臉短而微陷,眼如圓月,邊角有窩,形似三角,黑而下凹。其面清秀干凈,易惑人心,性狡黠,屬肉食犬科動物。

史書上對狐貍最早的記載,出現在先秦兩漢時期,即春秋戰國之后、修界初成、修士初離世之時。彼時,狐貍常常現身為白狐。受秦時大肆推崇的符命讖緯家之說,狐貍被視為瑞獸,同時也被信奉為南方某民族的上古圖騰。

記不得具體是何時,約莫自魏晉南北朝起,狐貍在常人眼里不再是尋常走獸,而是出現了有道行、有修行成精的“狐妖”概念。其形象也漸漸趨于妖化,彼時多存于文人墨客的口誅筆伐之下,被定性為淫--人夫婿、勾人魂魄、攝人心神的淫魅妖獸,可化人形、作美婦人,其一言一語、一行一動、一舉一挪、一顰一笑,莫不透露無盡的嫵媚婉約、風情萬種。

隋唐之后,狐的形象再次更改。許是受了唐太宗禮佛則全唐禮佛的風氣,彼時正值佛陀中法時代的民間百姓與修界人士得大道者雖不甚許多,然世風淳樸、民心向善,狐貍的形象得以好轉,狐妖變狐仙,一身入俗世、兩眼知現實,不再是那妖媚、壞人前程的妖精形象。

自大宋龍脈定江山、宋太祖登基起,世間根基動蕩,修界本源異動,引起天地首次大變,靈氣稀減、天道消散、大道遁形、得大道者不得出世。盛唐時期滿山仙佛或是得仙佛正果、或是得仙佛名位、或是二者兼備、仙佛之位已成者,皆受困于天地間、惶惶不得動。是時,人仙、草仙、靈仙、妖仙、野仙、人佛、草佛、靈佛皆遁世以避天道,怕這一身苦修之果被那只因天地不知何故大變、使得天道崩散離析殘缺不全而致使的殘余天道抽取走以作補天之用,是以世間得道大成者紛紛避世不出。

常言說得好,“山上無老虎,猴子當大王”。品行端正、法力通天的大能圣賢避世不出,便是品行不端、修行無忌諱的群體稱霸了世間。若是問與其同一層面的品行端正、一心苦修者何不鎮壓了那些霍亂正道的?一來一心苦修、品行端正者少之又少,二來此類修士生靈,由于苦修,往往次于那些正邪兩道都煉、修行不講根基的修士,雖然根基牢固,但發力期尚在登頂之時,登頂之前全然不是另一方的對手。就如習練傳統武術群體的人基本功扎實,登堂入室后動作打殺、見招拆招如行云流水,但是有所造詣前,被個隨便練練散打泰拳搏擊的就能給干趴下是一個道理。

是以狐仙避世、狐妖之說再度入世。然而時下正為元蒙大軍攻下中原、建朝大元,這些高頭大馬上的騎士最不缺的是什么?殺氣與煞氣、怒火與膽量。最不怕的是什么?邪祟與勾引、拖沓與婆媽。狐妖最擅長的蠱惑人心、色媚之術往往尚未發展,便被一聲大吼給嚇走、或是一根棍棒趕了出去,更不濟者甚至被提刀一刀了結了性命。

是以自明之后,文人治世、儒生滿朝,狐妖一說方才再度盛行,時有《蒲先生志異》此類志怪小說及文學作品。然滿清入關后,雖為對《蒲先生志異》此類小說與學派采取措施,卻是重新為狐貍定了性質,尤其是那清高宗康熙帝,一紙詔書傳下,封山海關為內外山河關、將關外封地盡數歸為五個動物不說,更是為這五個族群冠以“仙家”之名,其中以黃仙、灰仙與狐仙為翻身之最,紛紛從世俗眼里低俗、惡劣與不恥的三界代表翻身為仰慕之頂,受萬世香火。

而相較于正史與書籍記載,民間傳說里,對于狐貍的記述,卻是豐富了不只是幾倍這么簡單。

傳說狐之一屬,五十歲可變為婦人,百歲為美女與神巫,知事于千里之外、惑人于股掌之間,千年修行即可通天。此一傳說也正是兩漢之后、兩晉之間狐妖禍亂人世與書生的根本來源。

狐之一屬,當分天狐與九尾狐二者。天狐種稀而不少,善變,狡黠而心思深沉,不以身份之貴而自居,反而常常混跡于世間,知世間百態、歷各樣人生,并無固定形象。或可化為銀須白發的老者,或可化為青絲仗劍的俠客,或可化作滿腹經綸的書生,或可化作綽約溫婉的少女。

九尾狐種稀且少,于上古傳說中為與神靈并駕齊驅的祥瑞之兆,最早現于被現代人戲稱“古代大食譜”的《山海經》一書之中,言:“青丘之山有獸言,其狀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嬰兒,能食人,食者不蠱。”古時曾被某部落視為生育之神,自唐宋起,褪去神仙外衣,淪為狐妖一途。因其狐身九尾,被一不知何時不知何處不知何人傳出的言論—— “狐妖以尾數見道行,尾多則年長,年長則妖氣重”所累,被世人誤解為狐妖之最。

九尾狐一脈具體分為幾種,修界世人眾說紛紜。有說以大禹之妻為代表的涂山氏、有說青丘之狐一脈的青丘狐族,有說以《蒲先生志異》書中狐妖原型為代表的有蘇氏。世間九尾狐族以此三類為主,另有說純狐氏、青氏、綏氏等,如那純狐氏便有說是后羿之妻的,青氏有說是青丘之狐留在山外的,綏氏的來源則是涂山之歌“綏綏白狐,九尾龐龐,成于家室,我都比昌”里的“綏綏”。

不過無論狐族曾經在上古時期、上古神話與正法、中法時代如何神秘、祥瑞,狐族如今終究是落寞了,淪為魅惑、不恥的狐妖,即使那一紙文書定關外的“五家仙”名頭也不行,即使“保家仙”的名聲于關外傳開了,是眾所周知的仁義與有德行,也不行。

此時的胡家大本營里,即長白山主峰的胡家大堂內,胡鑒天緊皺著眉頭,看著手里的飛鴿傳書,一言不發。大長老拄著小杖站在一旁,似是從胡鑒天的神情里讀出了一些什么,無聲嘆氣。

良久,胡鑒天仰頭閉目,深呼吸數次后,將手中信紙遞與身旁的大長老。

大長老接過紙條,讀了讀,當下一雙狐貍眼瞪得老大,手中小杖頻繁觸地,“噔噔噔”直響,顫聲說道:“這……這……這……”

他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再深吸一口氣,迅速吐出,這才平復了些許心情,聲音卻依然有些顫抖,看向胡鑒天的側臉,帶有一絲希望問道:“這怎么可能?這信來自何處?”

胡鑒天輕聲開口,澆滅了大長老的所有希望:“來自柳青音。”

大長老手中小杖落地,倏地一下屁股跌落在座上,四肢僵硬,四下散開,似是被抽了魂的木偶,也似丟了骨架的人皮,神情呆滯,雙目無神,口中喃喃道:“這怎么可能……這怎么可能……”

胡鑒天的雙拳緊握,垂在兩腿旁,狠命地閉著雙眼,一絲一毫也不敢睜開,劇烈而短促地呼吸,幾次想要發聲卻幾次都未成功,最終顫抖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青音那……丫頭,你知道,她……不可能,騙我們……”

“柳青音,是啊,不可能騙我們的……不可能的……”大長老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又或是想想些什么,卻什么也想不到,仿佛大腦被抽了走,只是呆滯地重復胡鑒天的話。

老二胡驚天和老八聞訊趕來,剛好看見大堂里的這一幕,登時內心咯噔一下,有一種極其不妙的預感。

這一次老八學奸了,見到從大長老手中滑落在地的一張小小信紙,一個箭步沖上去便撿了起來,剛掃上一眼,便如遭雷擊一般呆立在那,任胡驚天怎么喊他也沒反應。

大堂里三個胡家頂梁柱,都是胡家乃至整個五家里一句話能震三顫的角色,此時全都呆立在場,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全因老八手里那張紙條,那那張紙條上寫的,能是什么東西?

胡驚天忽然不敢去看了。

那絕對不是好東西。

胡家絕對是有人出事了。能是誰?他第一個想到嬌嬌,可是嬌嬌的雷劫不是已經推遲了么?三太爺自那次捕捉到天機后剛剛又給一劑安心針,說“不撞元靈不涅槃,不遇風云不歸山”,這顯然是說只要她沒撞見元靈珠便不會落劫,如今元靈珠雖然現世,但老三老四老六老七老九五人并未回信說嬌嬌遇到元靈珠,想來嬌嬌不至于提前引來大劫,畢竟元靈珠的下落向來神秘。

是關口出事了?可是老四老六在關口也并未傳來異動啊!老大讓他們去關口無非就是查看山河關的異變和黃家遭突變的原因,還有為他們日后入關作部署,可是以老四老六的心性,幾乎不會與人起沖突,即使沖突了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實在不濟兩人也會一騎絕塵揚長而去,就算是要打,這關口雖然封禁得嚴,但是消息總是傳得來的,絕不會是秘密的回信至大哥那里,其余人一概不知。

還能是什么?三太爺歸天?天無異象,后山平穩,不可能。

胡驚天咬了咬牙,兩步上前,從胡老八手里搶過手頭里的那張信紙,登時雙眼一亮,好家伙,是青音的筆跡。

壞了,方才沒考慮到,莫不是胡安沒得治了?

可是看到信上內容,這個名字里狂放到令上天震驚的胡家老二震驚了,手頭信紙滑落而不知。

“叮!”

大堂外飛來一只溫潤玉簡,入堂后定在胡家主位之上,大堂門窗皆閉,玉簡大放光芒,于虛空中刻下赤色七字:

雷劫已至,尸體現。

胡驚天滑落的那張信紙上寫有十字:

元神散、靈藕現形,黃尚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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