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珠子有消息了嗎？”唐淵沉穩的聲音在電話的另一端傳來。

“唐老，珠子的確有消息了，和您的猜測一樣，和燕平葉家有關。”潘龍輕聲開口。

“哦？”唐淵有點驚訝，“具體說說，怎么個有關法？”

“您還記得之前，您說讓我多留意葉家留在天風市的那個隊長嗎？”

“記得，她是葉家的嫡系長女，葉劍鋒的掌上明珠，還是天風市刑偵大隊的隊長，也是高家那個神秘大少爺的未婚妻。怎么，珠子和她有關嗎？”

“在您上次和我說要注意她之前，我就已經調查她了。因為天風市這邊之前有幾個連環的殺人案，有些介入九局調查的范圍了。先前因為事情嚴重性不大，而且不頻發，連警備省廳都沒報過去，所以我們分局也就一直沒在意這件事。可是后來，葉伶姝帶的刑偵大隊忽然大獲進展，就要給幾起案子定性，要上交報告。”

“您知道，這些和非常規力量掛鉤的事情，是不能出現在案件報告里的，也是不能就這么堂而皇之地報給省廳的，我就攔了下來。結果您猜怎么著？”

“怎么著？”唐淵的好奇心被潘龍勾起，順著他的話茬接下去。

“我攔下來以后順帶著讓手下查一下這個葉伶姝，沒想到卻有意外發現。原先這幾個案子因為帶有非常規力量，他們毫無進展，可最近的兩起案子發生后的短時間內，他們居然忽然有了結果，您說奇怪不奇怪？”

唐淵想了想，“確實有些奇怪，如果案子是一樣的，按你所說，他們不會從將近一年的時間里絲毫沒有線索，到短時間內就忽然就有了結案的能力。這件事確實值得注意，你有什么發現嗎？”

潘龍繼續說道：“我覺得奇怪，就讓手下繼續查，結果發現，葉伶姝忽然結案的這段時間，和平常其實沒什么區別。我就更疑惑了，讓手下細細地查，這才發現，原來她能迅速結案，是因為一個人，一個大學生。”

“誰？”唐淵提起了精神，知道他說到了重點。

“是一個叫沈闊的男大學生。”潘龍停頓了一下，“據我的線人和朋友推測，這個叫沈闊的人是忽然出現在葉伶姝身邊的，而且他應該是一個修士。”

“修士？修士怎么能干預凡俗的事情？”

“您的疑問也是我的疑問，后來我們分析，是他剛剛進入修界，有可能連什么是修界、自己是修士都不知道，只是身體出現了劇烈的變化，而且碰巧遇見了這件事，便出手管了一下。您想，身體忽然出現變化、轉身成為修士，還是在這樣的一個節骨眼上，您想到什么？”

“元靈珠？”

“就是元靈珠！”潘龍肯定道，“我后來調查了一下，元靈珠曾經出現在古玩市場，然后就消失了。而那個叫沈闊的大學生常去古玩市場，已經有好幾年的習慣了。好巧不巧的是，元靈珠消失在市場以后，他再也沒去過古玩市場，而且，那段時間正好是他和葉伶姝接觸的時間。您說，您的結論是什么？”

“你是說，元靈珠對他的身體進行了改造？一個凡人吸收了元靈珠？這怎么可能？”唐淵皺著眉頭，感覺有些暴殄天物。

“吸收我覺得不太可能，據傳說，元靈珠的霸道和內里蘊含的道蘊根本不是尋常修士能想象得到的磅礴。一個凡人，更不可能吸收元靈珠。更多的可能，應該是他機緣巧合解開了元靈珠的面紗或者封印，散發出來的氣息對他進行了改造，所以身體有所變化。”潘龍發表者自己的意見。

“而且，唐老恐怕您還不知道，葉伶姝，已經不再是高家那個神秘大少爺的未婚妻了，而是他沈闊的女人了！”

“這怎么可能？”唐淵在那邊聽得直跳腳，“這小子不就是個大學生嗎？即使被元靈珠改造了，也不會有能力讓高家退步啊？”

只聽潘龍冷笑兩聲，開口說道：“我最初也不信，可是事實由不得我不信。葉家和高家都表示了同意，葉家還送了沈闊一輛慕尚做見面禮，讓司機開著送兩人回天風市！”

“不過……哼，兩人怕是已經成為歷史了！”

唐淵從潘龍的語氣里聽出了不對勁，有些凝重地問道：“怎么回事？你對他下手了？”

“唐老您不知道，這對狗男女，竟然誣陷我女兒！還把我女兒關在幽暗的地牢里，吊著她吊了一個月！唐老，這種事情你能忍嗎！”潘龍說到這里，面色有些猙獰，連敬語都忘了說。

“潘龍，你冷靜一點！”

不過潘龍沒理會唐淵的呵斥，自顧自地說道：“唐老，你放心，事情做得很干凈，是一起意外引發的車禍。黃五控制了一輛無人駕駛的越野車神秘跑上高速逆行，和躲避不及的慕尚撞在一起，撞得稀巴爛，無人生還！”

“你說什么？！你居然和黃五勾結？還對葉家的嫡女下手了？”唐淵再也控制不住，大吼起來，“你瘋了？你還想不想再在修界待下去了？”

“唐老，你放心，現場根本調查不到任何線索。”

“你放屁！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要我說你什么好！”唐淵踱步走了幾步，“你給我冷靜點，安分下來！好好照顧你女兒！這段時間什么也別干，千萬別露頭！明白嗎？”

聽到唐淵提及自己的女兒，潘龍這才恢復一些理智，點頭應是。唐淵見狀，自知多說無益，便掛了電話，愁眉不展。

而潘龍這邊，則沒顧及那么多。人一旦瘋起來，是沒有任何辦法能阻止的。

他又翻開通訊錄，打給“黃五”，可這次的電話，卻讓他如墜冰窟。

“五爺，事情怎么樣了？”

對面沉默了一會，語氣沉重地開口：“失敗了！”

“什么？”潘龍驚悚地回問，“怎么失敗了？怎么會失敗？那沈闊死沒？葉伶姝死沒？”

黃五又沉默了一會，說：“我的人過去的時候，現場已經被燒得一干二凈，只能看見沈闊生還，神志不清。不過，他們看見了葉伶姝被燒得只剩碎片的衣服，想來應該是死了。”

“應該……”潘龍的手機掉到車的地板上，他失神地喃喃道。

黃五的話猶如晴天霹靂，直接將潘龍方才的猙獰與爽快劈得一干二凈：沈闊還活著，葉伶姝，死不見尸……

……

等潘龍再回過神的時候，是在一個熟悉的地方。

潘龍的雙目緩緩聚焦，掃視了一眼周遭的布置：全白的墻壁和天花板、面前的大鏡子、身前的一張大桌子、一把椅子，還有自己屁股底下的椅子。

“這里，是審訊室？”

潘龍的大腦有些遲鈍，似乎還未從黃五的話里徹底清醒。

“咔”的一聲輕響，審訊室的門被人打開，一個青年迎面走來，輕輕地坐在他的對面，微笑地看著他，問道：“醒了嗎？潘部長。”

潘龍愣愣地看著他，反應了一會，低聲喃喃道：“燕平生？”

青年人點了點頭，“就是我，怎么，潘部長，受了多大的打擊啊這是？還沒緩過來？”

潘龍聽言，反應過來自己確實有些遲鈍，想調動體內的能量刺激一下神經。可努力了好久，臉都憋紅了，依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看了看燕平生，又看了看周遭的布置，想了想自己的位置，好像想到了什么。

“我……我……”他支支吾吾，一句話都沒說完整。

可燕平生卻點點頭，示意他的想法是對的，同時翻開手里厚厚的一摞資料，開始大聲朗讀起來：

“潘龍，男，57歲，第九局副部級成員，由唐淵長老引領，走入九局，任天風市分局南區第三分部首位部長。直至今日，在任31年，對九局有一部分貢獻，曾立修界三等功十件、二等功一件。”

“但在位期間，無所建樹。自南區第三分部成立后，對第三分部的定位模糊；對分部所轄范圍內案件處理效率低、處理方式不盡人意、處理結果差強人意；對分部的人才培養力度幾乎為零。”

“在位期間，曾任命六名組長、兩名大組長。組長分別為周心怡、張勇、張馮生、趙玲玲、王偉波、燕平生；大組長分別為燕平生、王偉波。據九局內部調查，周心怡、張勇、張馮生、趙玲玲四人綜合指數平凡，人品指數尤為低劣，現已廢除修為，逐出九局。”

“燕平生綜合指數卓越，任修界徹查使、九局直轄使等重要職位；王偉波綜合指數卓越，任九局直轄使、守護者等重要職位，于守護戰爭中壯烈犧牲，后證實為潘龍背后所為。”

接著，他又念了這些年里，潘龍仗著自己第九局副部級職位的權勢，欺壓了不少的人，行了不少的便利，不過卻并未受賄行賄。其女兒在潘龍的庇護下，有過之而無不及，做的事情更出格，一并算入潘龍的頭上。

而念到最后，燕平生停頓了一會，開始說他最近做的諸般好事。

“九個月前，五家仙之一的黃家于山海關外受重創。受限于當地發展緩慢及地區狹小，黃家不少成員選擇大城市進行狩獵以供療養。天風市作為關外首級城市，被黃家作為主要狩獵點；南區屬天風市市郊區交接帶，易于逃竄，被黃家看中。”

“黃五與潘龍簽訂條約，以月為計，以三枚真晶換一人精元（即生命、生機），雙方互相提供便利、互不干涉。據猜測，黃五制造懸案為潘龍留后路，潘龍令轄區不插手以供黃五連續作案。條約簽訂后，長達七個半月的時間里，枉死六名人士，無特定人群特征。”

“一個半月前，第七名人士死亡，隨后黃五突然單方面毀壞條約，以十枚真晶做補償，立即造成第八名人士的死亡。隨后被刑偵大隊長葉伶姝發現蹤跡，經多方考證、請教外援等推敲，確立案件報告。”

“案件報告即將上交時，潘龍以九局名義強勢攔截，私自關押葉伶姝，收走報告，并強行吊銷市局案件調查權。關押葉伶姝期間，曾派組員周心怡、張馮生、張勇、趙玲玲四人對葉伶姝進行威脅、逼迫、利誘等行為，迫使其說出援助人信息；又令周心怡違背修界公約，對普通人使用讀心術。”

“四人離開九局后，命下屬干事繼續調查，同時與黃五合作，對葉伶姝、沈闊進行謀殺，并調空市局，以九局副部名義誘惑市局第二小隊長張宇峰，命其非法釋放女兒潘美美。”

“與黃五合作期間，非法盜用大B汽車公司財產、違背修界公約濫用能量、控制汽車違背交通法上高速逆行、超速；對沈闊及葉伶姝進行組織性極強的謀殺后，試圖毀尸滅跡、掩蓋痕跡。”

燕平生合上手里的資料，輕聲問道：“我的潘部長，對于上述資料，有什么異議嗎？”

潘龍雙目無神地搖了搖頭，沒說話。

他從明白自己已經坐在了審訊室后，調動全身力量卻一無所獲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了自己的現狀，也明白了自己的結局。

燕平生點點頭：“現對潘龍處以廢除修為、逐出九局、死刑改終身監禁的處罰，可有異議？”

潘龍面若死灰，依然是搖搖頭，沒有異議。

燕平生見狀點頭，命人進來將他帶走。

在潘龍走到門口的時候，他開口問道：“我女兒……能從輕嗎？”

燕平生看著他眼里的希冀，無情地搖頭，說道：“蓄意謀殺罪，判處死刑緩執行，現已關入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