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珠子的下落，有消息了嗎？”

不大不小的一個茶室里，一位老者須發皆白，輕輕沏著花茶，開口問道。

“回魄老，珠子最近一次出現在我們的視野中，仍然是幾個月前那次大型的抓捕活動。按照近段時間的觀察，珠子似乎是在市場里流竄過一段時間，不過由于其體積太過于便攜，是以我們很難對其進行定位觀察。鬼市那邊的情況，您也了解，我們不敢亂來。”燕平生站在一旁，恭敬地回答。

魄老輕輕地點頭，說道：“那就繼續關注吧，千萬要想辦法把珠子守住，能放在九局就放回九局；實在不行的話，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它流落到他人手中。元靈珠的出現，可是一場浩劫的序幕啊！”

花白的胡須隨著老人的感慨上下顫動，老人啜了一口剛沏好的花茶，咂咂嘴，繼續問他：“那，九局的整頓如何了？我聽說，高家和薛家鬧出的動靜不小，兩家各自的損失也挺大。你在薛家那邊，有什么消息么，說來聽聽。”

燕平生沉吟了一會，開口說道：“九局如今已經開始大范圍除名，就天風市分局而言，南北兩區的情況不是很好。我所在的南區第三分部，四個組長已經都裁掉了，除了我這個大組長之外，就只剩下底下的干事了。”

說到這里，他猶豫了一下，開口問道：“魄老，有件事我想請教一下您的意見，不知當講不當講。”

“但說無妨。”

“那好，”燕平生點點頭，“這幾天我一直在思考兩件事情，第一件事就是南區第三分部的部長潘龍的撤查結果。按理來說，我身為本次徹查修界的薛家隸屬大使，是應該貫徹落實一查到底的政策的，而潘龍作為第三分部的副部統領，有很多的行事污點，理應被撤掉。可是這樣一來，南區第三分部等于被徹底掏空，只剩一個空殼子。”

“更何況，潘龍無論如何也稱得上是我的領路人，所以我有些猶豫。”燕平生說完，等著魄老開口。

魄老輕捋自己的胡子，眨眨眼，沒發表意見，而是讓他繼續說第二件事。

燕平生一愣，點頭說道：“第二件事，是第一件事引發出來的思考。天風市作為東北地區的領銜級城市，固然是等級很高。可是正處于發展的中期初級階段，城市規模擴散速度初步恒定，十年短期內不會有太明顯的變化。本次修界大徹查，九局一定會有一大半的蛀蟲被清理，這會導致整個九局一大半的轄區、分局、分部被掏空。”

“單論天風市而言，這些分區小分部的存在形同虛設。我所在的南區第三分部就是最好的例子，平時不會有什么事情忙，真有大事了還要上報分區總部。我覺得，空殼不如不存，有些時候舍棄反而是更好的選擇。”

“天風市的地界不算小，可也不算大，整個市分為東南西北四區即可，只保留四個區級總部，原四區所管轄的各小分部可以考慮撤銷。這樣一是可以讓人才聚集，二是可以減少開支，三來，也可以更好地面對接下來的紛爭。”

魄老看著燕平生眼里閃爍的光芒，笑了，開口說道：“生平一燕，平生僅見。還記得我當初為什么親自招你進九局嗎？”

燕平生也笑了：“為青年作標，為九局正名。”

魄老點頭，說道：“不過現在，要改了。得改成：為時代作標，為修界正名。來，喝茶！”

“喝茶！”

……

“怎么樣，有消息嗎？”一個稍顯肥胖的中年人面露期待，有些激動地問道。

“沒有。”

聽到他的話，中年人激動的神色僵在臉上，轉而陰沉下來。

“怎么查一個人都這么費勁！要你何用！”

潘龍氣憤地拍桌，指著面前的青年人呼喝道：“給我繼續查！都已經一個多月了！我女兒已經在里面待一個多月了！把她關進去的人連影子都不知道，連根毛都看不見！你們是飯桶嗎？”

潘龍氣得胸口直抖，努力做了幾個深呼吸，這才有所緩和，對著面前的幾個人沉沉地開口說道：“給我不遺余力地查！我不管你們用什么辦法，一定要給我查到這人是誰！敢關我女兒，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可是……”一個青年人小聲說道，“部長，最近查得這么嚴，我們不敢啊。”

“是啊部長，四個組長都被逐出九局了，周心怡組長連修為和記憶都毀了，還被算計的……”另一個青年人想象了一下周心怡現在被無數富二代們按在地上凌辱，還不得不一臉享受的樣子，猛地打了一個寒顫。

周心怡當時被燕平生廢除修為逐出九局后，正失魂落魄地想辦法活成一個普通人，憑著自己的姿色怎么說也能嫁給一個不錯的公子哥。可是這些年她囂張跋扈，仗著九局的身份欺壓了不少人，其中也不乏有能力的人。

如今他們不知道從哪得到了消息，得知九局已經不再庇護她了，那些有能力的人不用擔心九局的威脅，便合起伙來，從自己的親朋好友生活圈，到各自所在的領域大肆宣揚，徹底封殺了周心怡的謀生之路。

人心的黑暗，就如同空谷深淵，其深度與幽邃，是你永遠無法想象的。

特別是當這些人都是佼佼者，而且他們還聚集在一起的時候。

在封殺了周心怡的經濟來源之后，他們仍然覺得不足以緩解自己的憤怒，便聯起手來，對周心怡之前做的投資、基金和一切類似的理財產品進行了慘無人道的打壓。短短的幾天時間里，周心怡的所有流動資產賠光；又是幾天后，周心怡不得不變賣所有財產以償還巨額的債務。

慶幸的是，那些人懂得適可而止，收手了；可悲的是，周心怡已經一無所有，成了無家、無錢、無收入的三無人員。

她想過，自己雖然修為被廢除，可一身修為帶給身體的好處已然不會改變，自己的美人形象是個足夠的搖錢樹。可是她忘了，沒有包裝的巧克力即使再甜，也不會有人去買。

直到后來，她終于承受不住周遭的非議和生活的壓力，淪落為那些上層圈子的籌碼，以換取一線生機。

九局自然是知道這些的，不過如今的九局自顧不暇，誰會為一個不相關的、咎由自取的女人出頭？何況是她已經落得這樣的一個下場，即使追究也毫無意義。

潘龍沉吟了一會，開口保證道：“你們放心！只要你們做的干凈一些，就沒人知道！而且作為干事，不會被盯得很嚴。如果真的有情況發生，我幫你們擔著！”

見潘龍如此，幾個青年人也不好說什么，轉身出去了。

而潘龍則拿起電話打給唐淵，也就是當初坐在魄老身邊，給他遞眼神的那個人。

“唐老，您有事找我嗎？”

“珠子的事情，你查的怎么樣了？”

“進展不大，調查的過程中遭到了一股神秘的力量阻止。”潘龍聲音低沉，“不過我已經從另一方面下手了，想來應該很快就能得到結論。”

“好，那你就繼續調查。另外，薛家你要仔細查，有機會的話，注意一下和高家聯姻的那個葉家。我聽說葉家的那個要嫁給高家的大小姐現在在你這邊當刑偵大隊長呢，你可以多關注一下，我感覺燕平現在的風向不太對。”唐淵沉吟了一下，繼續說道，“另外，你最近收斂一些。他們兩家好像力度大了很多。”

“我明白了。”潘龍掛斷電話，心中暗道巧合。

自己方才說的從偏門下手，就是打聽幫葉伶姝分析出案子的那個人。按五爺的想法，那個人絕對和修界有不小的關系，而且擅自插手凡俗事物，應該是剛入修界不久，還不知道凡俗和修界的區分。

如果找到那個人的話，想來是一個不錯的收獲。

……

高家的主宅內，一位年逾花甲的老人正拿著大大的毛筆，在一張由三人撐起的四開宣紙上方虛畫著，似乎在斟酌該怎么下筆。

老人是高家現任的家主，雖然兩鬢斑白，脊梁微弓，但自身透露著一股硬朗的氣息。老人沒踏入修界，也沒習武，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凡人，過著尋常老人的生活。

老人身后的一個中年人氣場十足，舉手投足間都透露著一股上位者的氣息，輕聲開口問道：“父親，元靈珠的消息又斷了。”

老人擺擺手，依然在紙的上方比劃著。

“剛剛小輝和我說，大哥他，病得更重了。”中年人有些出神，說話聲比剛才更輕了，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

老人的動作一僵，大毛筆稍稍有些抖，便又繼續比劃了起來。

中年人見狀，微微嘆了口氣，剛欲轉身離去，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開口說道：“對了，九局最近鬧出的動靜挺大的，我們損失了不少人。薛家那邊也大幅度裁員了，留下來的基本都是骨干。東北那邊消息不是很靈通，但是從一個月前的消息來看，似乎他們也開始裁員了。”

老人這才把手收到胸前，緩緩開口說道：“修界的事情，你來處理就好了。我有一種預感，祖上的預言，很快就要成真了。”

中年人微微一愣，點點頭，轉身離去。

走到大門的時候，一道滄桑的聲音從屋內傳來：

“有余力的話，幫幫你大哥……”

中年人笑了笑，繼續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