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這樣問吧。”獨眼男子緩緩走下王座，一級級地走下臺階：“萬年前的冰皇是不是你？”

“是的。”寒天回答的時候，氣息不再平穩。即使是先前受到了強烈的精神沖擊，也沒有出現此般狀況，他有不好的預感。

“那我再問你。”獨眼男子狂放的意念隨著腳步的接近愈加清晰：“萬年前的寒凜大帝，是否也是你？”

“是的，也是。”與不穩定的氣息相反的是，寒天的神色沒有一絲松動。

“所以。”獨眼男子頓了頓：“你就是寒天？”

“是的，正是在下。”

“那么，萬年前千龍坑事件，你可略知一二？”

“在下悉知。”

“你作為萬年前的巔頂大能，可曾參與屠龍一役？”

“呃，應該——沒有……”

回答完一系列問題，獨眼男子已經來到了寒天身前，在巨大的身高差距下，一米八六的寒天已然不夠看，縱然他抬頭冷靜地注視著獨眼男子的眼睛，也無法挽救落到下風的氣勢。

場面又是尷尬起來，寒天也不知道怎的，腦子一抽風，說的話就稀里糊涂。

天愷突然朝著王座單膝跪地，拱手道：“族長，您知道我所屬巨龍一族，霸龍族和巨龍族的關系向來不佳，所以在霸龍族的地盤上我不應開口諫言，但是寒天是我兄弟，對我有恩，萬年前的一役，應該跟我兄弟沒有關系，最壞的情況，也就是寒天被其他人拖下水，被迫參與。屠龍絕非是寒天的本意，我用巨龍族的信譽起誓……”

獨眼男子眉頭微皺：“你可清晰地知道，你是以什么身份跪在了我霸龍族的龍皇殿么？”

天愷低下了頭，卻依舊跪立，不肯起身。

獨眼男子接著說道：“你乃巨龍族名譽長老，象征著巨龍族的驕傲，怎可輕而易舉地向他族下跪？”

“所屬龍族，皆為一家。”天愷鏗鏘有力地正面回答。

“呵。”獨眼男子冷笑：“好在這里沒有他人，否則又會聽到閑話。”

寒天捏緊了拳頭，盯視著霸龍族族長的眼睛增添了一分兇戾。

可被這樣盯視著的人卻毫無自覺，仍自顧自地朝向天愷說道：“你起來吧。”

“我來到龍界，其實是有事相求。”寒天看到自家兄弟卑躬屈膝的模樣，又想到了來到這里時，愷子受三頭犬的威脅，果斷拔掉利爪為自己開路的情景，于心不忍，馬上轉入正題道：“曾經犯過的錯誤，就由我一力承擔，但在這之前，我想求龍族的‘幽冥鏡火’一用，我的妻子不知所蹤，我想要先求得她的安全，再會后事。”

“噢？”獨眼男子驚咦出聲：“你有愧于我龍族，居然還膽尋求龍族的幫助？真是恬不知恥！”

說完，獨眼男子爆發出強勁的氣勢，高聳的穹頂也在迎合著，猶如壓城的烏云。

“你應該知道，當年那件事，是有隱情的，況且，我也沒打算白借你們的‘幽冥鏡火’，我會贈送龍族一株藥草……”

“哼，廢話！”獨眼男子用一聲冷嘁打斷了寒天的話：“被屠殺的龍族是他們丟棄了龍族自尊、咎由自取，我需要討個說法的是，你為何私吞龍族寶藏，不主動歸還遺骸？”

面對霸龍族族長蘊含著強烈精神沖擊的質問，寒天靠著泠焱熾寒杖的支撐，才勉強沒被壓倒在地，他的神識和靈魂力量已經所剩無幾，是古神的尊嚴和威儀令他始終挺直腰桿。

要知道，此項沖擊，可是對單體目標的，只有寒天一人在承受著恐怖的壓迫，并且身在龍界、龍殿之內，在短暫的時間里，似乎空間中的一切都與寒天作惡、向他傳遞出厭惡的情緒。

“所有”是一個認知概念，但在寒天的感受中，他就是被這個概念拋棄了。

眼看寒天的神魂就將在精神動蕩中消散，他猛地一咬舌尖，強制性令自己恢復神智：“你總得給我一個機會不成？雖然遺骸我已經沒有條件歸還，但說不準我給出的條件，你也難以拒絕？”

寒天把法杖往地面一杵，一圈令人精神舒暢、恬適的光環慢慢擴散，獨眼男眸子里的血色似乎淡化些許，精神壓迫也減弱了。于是寒天趁機喘了口氣，之后又是接著說道：

“如果我沒猜錯，你與修羅之力的融合應該還不夠完善，對吧。”看到霸龍族族長沉吟了一剎，寒天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凝熵古神的隕落，是既成事實。但現代有句諺語，叫做‘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我固然無法戰勝現在的你，但我在臨死前擾亂你的神智，讓你的修羅氣息肆虐，卻并不是不可以。”

獨眼男瞪也似地瞅了寒天一眼。

沒有搭理，寒天繼續自說自話：“在來的路上，天愷已經告訴了我，龍族并不是沒有實力才蝸居在這一方小天地。恰恰相反，龍族是因為實力太過強勁，強勁到自己都沒有辦法掌握，才會落得這般境界。我沒說錯吧，準役修羅？

假如你解放九界修羅的力量，甭談什么西域公爵，還有魔神，都不過是螻蟻般的存在，所以魔界現在明面上的勢力，都不敢妄自攻打龍族這最后一方凈土。包括同族，其實都是在忌憚你。

如果我說，我有著能夠抑制你修羅氣息肆虐的仙草，你會如何選擇？”

此刻，不僅僅是天愷和知媱，就連霸龍族族長都是收斂了精神壓迫，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我是神，就像你能察覺到我回答你的問題時衍生出的情緒波動一般，我撒不了慌，回不回答對于‘神’而言，只是一種形式。”寒天嗑目：“人，可以避世，但‘神’，必須頂天立地！”

獨眼男子猛地吞咽了口唾沫，他自然知道神之條律，寒天在說上面的話時，情緒沒有絲毫不穩定，甚至還更加激昂、更加高揚。

一時間，霸龍族族長也陷入了冗長的沉默，其他人都靜靜等待著，等待著獨眼男子的回答，等待著劇情更深層次的發展。

在場面安定下來之后，寒天收回了泠焱熾寒杖，這玩意兒僅僅是拿在手中，就不停歇地汲取自己的靈魂力量。眼看現狀已經被自己把握住，寒天也沒繼續矯情，他探手在圃園里掏了掏，不一會兒，就拿出了一株青灰色的藥草。

當獨眼男的視線挪到這株藥草上，便再也移不開了。

他聽過一個傳說。傳說中，創世神有一片園地，園地里擁有所有世界上萬事萬物的雛形，而那片園地，就叫做伊旬園。

當人類受到蛇的蠱惑，偷食了禁果，便被創世神貶下凡間，驅逐出了伊旬園。

自此，人類開始到處流浪， 他們一代代繁衍，一代代尋覓，也一代代進步，一代代發展。他們走遍了世界各地，到處都有他們的足跡。他們找到了很多，在祖先記憶中伊旬園里的物種。但他們踏過千山萬水，縱使世界上沒有一寸土地不為人知，也仍然無法復制出伊旬園本來的面貌。

最后，人類醒悟了，他們知道自己終其所有也不能再找到那些并不存在的物種。

創世神，已經帶著伊旬園永遠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