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師師部的命令終于下來了。

那是很簡單的一張電報，算上日期，也不過寥寥幾行字而已。

“態勢緊急，進攻未得成效。經上級決定，念眾將士苦戰有功，茲令前線第一騎士團后撤修整，防線交由第三騎士團接管。步兵防線由90師接管。”

“第三集團軍89師師部令。”

“于雅赫公歷911年9月2日下達。”

后撤。

整張電報上給出的命令很簡單，簡單到只有兩個字——后撤。

瓦爾卡聯盟邦國的第三集團軍擁有數量最多的騎士部隊，整整兩個騎士團：分別是隸屬于89師的第一騎士團，和隸屬于88師的第二騎士團。

而其余的集團軍，例如第一集團軍，第二集團軍，第四集團軍，第五集團軍，也都只有一個騎士團。

騎士，這種稱霸戰場的兵種，一個國家最后的底牌，無疑是一柄雙刃劍。

使用得當，自然是戰場上的一大殺手锏。

而一旦騎士們出現想要反叛的念頭，那么于雅赫公歷491年被自己手下御林軍將領所殺，曾經泛大陸最強大的帝國，雅赫帝國末代皇帝——弗朗西斯·瑞卡·凡·提耶爾，即凡·提耶爾二十八世，就是最好的例子。

負責國都和陪都安全的第一集團軍，由于建制原因，再加上出于對國主安全的考慮，不再保有騎士部隊建制。

第二集團軍駐扎在邦國的北部，據險而守，高大的赫斯山脈是他們天然的屏障。依靠著這堵主賜給邦國的天然城墻，和大陸上最強大的帝國南北對峙，護衛著整個邦國北部。

雖然從態勢上來看，第二集團軍的任務可能更加沉重，但是有著天然屏障的赫斯山脈，帝國想要對邦國不利，也不是那么簡單的事情。

因為大規模的機械化部隊很難通過這么復雜的山地地形。

只要機械化部隊過不來，就算是再多的步兵部隊，在這種地形不利的情況下作戰，想要打開聯邦的北部大門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位于聯邦西部的漢弗萊王國，仗著國力強盛，想要從實力不強的瓦爾卡聯邦這里要一些好處。

被拒絕之后，惱羞成怒的王國決定要給聯邦一個深刻的教訓。

卻不成想，橫空殺出一個“雷霆將軍”埃爾伯特·哈里斯，硬生生的把心高氣傲的王國打回談判桌上，與聯邦簽訂了《互不侵犯友好相處協約》。

瓦爾卡的西部邊境，從此再無戰事。

在邦國西部駐扎的第五集團軍，和駐扎在南部的第四集團軍一樣，屬于建制完備，但沒什么作戰任務的部隊。

可是即便是沒有戰事的西部和南部，同樣需要騎士部隊的鎮守。

很簡單的一個原因，那里原本是原那不勒倫邦國的所在地。

瓦爾卡聯邦的成立，是建立在明斯克國主沒有辦法徹底擊垮那不勒倫邦國的前提之下。

雖說到了現在，聯盟邦國建立已經有將近兩百年的歷史。

加上一代又一代瓦爾卡的統治者們對于自己的新子民一視同仁，沒有什么所謂的偏見以及苛待，朝中和軍隊中也有不少來自那不勒倫的官員或是士兵，很多那不勒倫人也已經不再對聯邦有什么抵觸情緒。

但是一些激進民族主義者，還是打著復興那不勒倫邦國的名義，四處煽動民眾，企圖發動叛亂。

在這種環境之下，騎士是鎮壓暴動最好的武器。

最后，就是聯邦的東部。

位于東部的第三集團軍，每年秋季都會面臨著來自塞羅比亞公國的“秋季攻勢”。

相較于北部而言，瓦爾卡聯邦的東部地形并不復雜，屬于丘陵地帶，大多為開闊地形。所以，在面對塞羅比亞的軍隊時，基本上沒有什么地形上的優勢，只能跟他們硬碰硬。

他們實際上的作戰任務遠比看上去艱巨。

這種情況之下，配備更多數量的騎士部隊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

卡塔奧一戰，89師已經基本上被打散架了。

89師編制下屬三個旅，總共六個團的步兵，外加上第一騎士團和一個團的機械化防空部隊。包括第一批防守卡塔奧的部隊，也是隸屬于89師編制之下的。

這是整個東部防線之內，距離戰場最近的部隊。戰事臨頭，當然得站出來挑起這根大梁。

只不過，所有人都沒有想到，這場仗會打的這么慘烈。

塞羅比亞指揮官大膽而又天馬行空的計劃，出乎了所有參謀的想象。

用兩個步兵團作為誘餌，偽裝成拼死防守卡塔奧城的樣子。

不得不說，這個誘餌實在是太成功了。

不僅成功為偷襲部隊爭取到了寶貴的時間，同時，將原本部署于東部第一道防線各處的部隊合攏到卡塔奧城一個點上，又最大幅度消耗瓦爾卡的兵力。

一舉三得。

心思之深沉，令人不寒而栗。

隱忍不動，出手即是一招必殺。

有這樣的人做自己的對手，如何不令人感到膽寒。

這一仗打完，89師元氣大傷，沒有后續的兵員和后勤補充的話，很長一段時間都緩不過來。

同樣，不僅僅是89師，第二騎士團所屬的87師，以及整個第三集團軍的底子，都被塞羅比亞狠狠地啃了一口。

直到今天，也就是9月2日的清晨時分，安插在塞羅比亞軍部的細作才發回電報。

說實話，這封來自塞羅比亞的密報來的著實有點晚，但還不遲。

瓦爾卡第三集團軍的高層們終于知道自己的對手是誰了。

小尤金·扎伊采夫中將，那個驚艷了無數將領的“戰術鬼才”。

可是他帶給瓦爾卡人的驚喜遠不止于此。

這封密報到達后不到半小時，空軍基地隨后傳來報告，敵方機械化防空部隊于卡塔奧城外設伏，昨夜起飛的四個編隊，共計一百二十架哈維蘭戰斗機，無一架返航。

這是編號“079”戰斗機駕駛員，狄格福上尉和他的副駕駛兩人雙雙殉國之前，最后的通訊記錄。

看完兩封電報之后的哈里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整整半晌沉默不語，然后開口只說了一句話。

“后生可畏。”

隨后拂衣而去。

這個后生沒有令任何人失望。

無論是力排眾議，決定任命他為集團軍總司令的塞羅比亞大公，還是他的對手，身經百戰經驗老到的哈里斯上將。

他的一舉一動，每一個決策，都無愧于帝國皇帝金口夸下的“戰術鬼才”之名。

89師怕了。

在經過集團軍司令部同意之后，89師和87師師部立即電令，各自屬下還在前線的部隊全部后撤修整，將自己的防線交給同屬第三集團軍的90師和86師。

正餐一口吃掉了將近一個整編師的兵力，外帶著大半個騎士團的飯后點心，現在又搭上了空軍部隊的下午茶。

這頓大餐對于小尤金來說，真可謂美味至極。

不幸中的萬幸，第一騎士團由于后撤及時，只損失了幾架騎鎧，整體編制完整，損失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老話說的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迪恩·康奈爾為第三集團軍保留了反攻的一絲希望，只不過，也僅限于一絲希望而已。

但有希望總比沒有來的強。

來自塞羅比亞的電報里，細作同樣說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比如，這場戰爭的目的和性質，與往常小打小鬧的秋季攻勢截然不同，可也不是在宣戰通告中表現出的那種全面開戰。

這是一次有計劃，有預謀，而且帝國默許，甚至暗中大力支持的侵略戰爭。

目的，就是要占領瓦爾卡·那不勒倫聯盟邦國全境領土，讓這塊土地同樣成為皇帝陛下的私有物。

其次，進攻的兵力。

沒有像高層推斷的那樣，進攻的只有一到兩個師。

這次進攻之中，原本駐扎在塞羅比亞于瓦爾卡交界處，也就是西部邊境的西部軍團，傾巢出動。

距離戰場最近的中央軍團不用任何支援任務，也不用補充兵員，只用負責他們的后勤補給。

這是小尤金自己向軍部提出的建議。

整整十萬人的后勤保障讓這支大軍絕無后顧之憂。

整整三個整編軍，外加上六個騎士團，而他們的具體數目大概在十二萬到十八萬之間。

這個龐大的數目讓在場的所有人為之目瞪口呆。

在電報的最后，細作特意提了一件看上去不起眼的事情。

塞羅比亞軍部全體會議上，老尤金·扎伊采夫曾經提過一句，“在這場戰役之中，邦國東部防線對于塞羅比亞軍隊來說，并不陌生”。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細作在聽到這句話之后就留了個心眼。

他也曾在私下問過其他軍官，軍相大人這話是什么意思，可是沒人知道。

哈里斯在看到這里時，沉吟了很久。

為什么？

為什么他會在這個時候說這種話？

僅僅是為了穩定軍心嗎？

塞羅比亞對瓦爾卡的秋季攻勢不是一次兩次，要說對于瓦爾卡東部的了解深刻，也不是說不過去的事情。

可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為什么要在這么重要的會議上說這種無關緊要的廢話？

而且他用了一個特定詞匯。

“在這場戰役之中”。

在這場戰役之中？

難道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