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醫(yī)生所處的辦公樓在海臨市西部郊區(qū)，寧瀟與貞曉在路邊等了很久，才等到出租車。

兩人各自坐在后座兩邊車窗旁，也不說話，離得很遠(yuǎn)。

“吵架了？我說小青年，你女朋友那么漂亮，還不捧手心里慣著？我看你也不是什么有錢人，小心她和別人跑咯。”出租車師傅笑呵呵道。

貞曉瞥了眼寧瀟陰沉的臉頰，向這熱心老師傅解釋道：“這是我妹妹。”

貞曉可還記得白醫(yī)生說過什么“也算一條人命”“申請豁免偽造證據(jù)”這種話，這老師傅把那姑奶奶惹毛了，他可能沒事，自己多半要被遷怒。

坐了二十多分鐘車，回到蝸居，寧瀟一下倒在床上，揉著太陽穴。

貞曉打開冰箱，抓了幾片吃剩的吐司塞進(jìn)嘴里，邁一步到廚桌前，燒水，轉(zhuǎn)頭問道：“小姐，你喜歡喝奶茶還是果汁？”

寧瀟腰腹發(fā)力，支起上半身，帶著幾分贊許幾分諷刺道：“你倒是冷靜的很。”

“奶茶？”貞曉問道。

寧瀟沒有回答。

“果茶？”貞曉又問。

寧瀟依舊沒有回答。

“懂了，奶茶。”貞曉微笑道，拖出桌子下面的紙箱，取出兩只小功率電磁爐，與袋裝原料。

這些飲品的材料，都是那家連鎖面包店送的。平日貞曉懶得去做，也不喜歡喝，現(xiàn)在終于派上了用處。

“你......最近過得怎么樣？”貞曉背著寧瀟，低頭問道。

寧瀟一笑置之，還是冷笑。

十來分鐘后，寧瀟端著一碗濃香奶茶，坐在床上，小心翼翼嗅著氣味。

這顯然是沒喝過奶茶的樣子。

貞曉開了罐汽水，坐在地上，看著寧瀟嗅味道的好奇姿態(tài)，暗自感慨寧家家教之嚴(yán)。

寧瀟捧著碗，冷淡說道：“如你所見，你身上有我的一件東西，短時間內(nèi)取不下來。既然被你看到了不該看的，就該付出代價。”

貞曉看著那副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嘆息道：“寧瀟，你變了，我記得我們以前關(guān)系還挺好的，你還叫我哥哥來著。”

“以前？抱歉，那時候年紀(jì)小不懂事，見到什么人渣都喊哥哥。”寧瀟依舊冷淡道。

“寧瀟，你忘了嗎？五年前我們見最后一面的時候，你哭說自己不想去外地上學(xué)，不想離開帝都。那時你已經(jīng)十三歲了，不小了，雖然沒現(xiàn)在大。”

貞曉回憶起難忘的那天，那青澀的面孔，那長發(fā)及腰的小公主，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往自己身上抹，到現(xiàn)在都覺得親切。

“你也配喊我全名？”寧瀟平穩(wěn)地端著碗一腳踏在貞曉胸膛上，“給你兩個選擇，被消除記憶繼續(xù)找個角落自殺，或是聽從我的命令，在你從未接觸過的新世界里重新做人。”

貞曉整個人都被看似輕盈的一腳壓在地上，依舊淡定道：“只要那個新世界足夠有趣，別說做人，做牛做馬我都樂意。”

“請你記住現(xiàn)在所說的話，不要后悔。”寧瀟抬腿坐回床上，泯了一小口滾燙的奶茶，繼續(xù)用勺子攪拌淺棕色茶湯，“接下來我說的每一個字，你都要記牢。”

貞曉留戀地摸著胸口，默默點頭。

“人類是萬靈之長，這‘靈’字，指的是靈智，也是一種能力，讓人類這一種族凌駕地球所有物種之上的一種能力。”

“正是因為人類這一種族的生理結(jié)構(gòu)，與世界上一種微量粒子有出色的‘兼容性’。長達(dá)幾億年對這種微粒的吸收、演化來，人類才逐漸覺醒名為智力這一能力。而我們把那種粒子，叫做‘海源晶’，炎黃神洲內(nèi)統(tǒng)稱源晶，英文名為‘Hyper Evorigin’，或是‘零號起源神性元素’。”

“在人類中，有那么一小部分人，具備親近‘源晶’的天賦，從而衍生出‘源能’。那些玄幻魔幻克蘇魯題材創(chuàng)作品的根源，不是想象力，而是‘靈能力’。譬如華夏的法術(shù)仙術(shù)，西方的魔術(shù)，東櫻國的忍術(shù)，血族、僵尸、幻獸這些異族，都是屬于‘源能’的表現(xiàn)形式。”

“現(xiàn)代，我們這些從事源能事業(yè)的人，自稱為獵靈者。管理獵靈者的世界性組織，叫‘七大盟’。雖說源能者注定異于常人，是天選之子，可畢竟是極少數(shù)。為了維護(hù)世界秩序，獵靈者的先輩們，也就是七大盟元老，簽訂了一宗保密條款，劃分源能者與普通人的界限，才有了現(xiàn)在的，和平。”

“那些蘊(yùn)含大量源晶的東西，叫做‘秘寶’，昨晚那樣?xùn)|西就是。實際上，許多文獻(xiàn)傳說中出現(xiàn)的名槍、神器，都是現(xiàn)實中存在的秘寶。”

寧瀟說著，抬手祭出一桿蛇牙霸王槍，“比如我這掛月火尖槍，據(jù)說是東漢末年小霸王孫策使用的兵器，傳聞這還是一件傳說兵器，是哪吒用的。而哪吒這神話人物，多半也是以古代一位源能者為原型杜撰出來的。”

寧瀟將那掛月火尖槍一拋，長槍便化作流光鉆進(jìn)衣服里。寧瀟品著奶茶，拿出翻蓋手機(jī)，在貞曉眼前晃了晃：“這叫紫金葫蘆，也是一件秘寶，能縮大成小，極為稀有。”

掛在翻蓋機(jī)上的金紅色小葫蘆在細(xì)繩上搖擺起來，明晃晃的，像是一件文玩。

寧瀟收起手機(jī)，接著說道：“七大盟把有關(guān)源能的分類統(tǒng)一成六級，從e到s。我的掛月火尖槍，是c級，紫金葫蘆，是b級。而獵靈者的等級劃分也是這六級......”

貞曉情不自禁瞄了眼寧瀟胸前，下意識道：“小姐是多大......額，小姐是什么等級？”

寧瀟瞇眼一笑，一動湯匙，將一顆木薯珍珠甩在貞曉臉上。

那小小珍珠上攜帶的巨力，不僅打歪了貞曉的頭，還將他整個身體打得向后倒去。

貞曉爬向床頭柜，抽了張紙巾捂著臉，嘴角不自覺上揚(yáng)。

如果，

如果是從嘴里吐出來的......

“獵靈者中有一類人，專門售賣秘寶情報、充當(dāng)服務(wù)中介，被叫作‘鑒寶人’。白醫(yī)生就是個‘鑒人’，你身上那件秘寶的情報，我是向他買的。”寧瀟攪了攪湯匙，將奶茶喝了個干凈，把空碗遞給貞曉，“這東西太甜了。”

貞曉雙手接碗，隨意放在地上，戳著自己的心臟：“這玩意兒少說是件c級秘寶？”

“是啊，少說值三個億，開心嗎？”寧瀟似笑非笑道，翻手變出一面巴掌大小的銅鏡，按在貞曉左胸上。

一夜暴富，莫過于此。

貞曉雖說不是那種愛慕虛榮的人，難免有些小激動，低下頭，透過那古銅色鏡面，看見自己的胸腔內(nèi)血肉組織。

“內(nèi)腔鏡？”貞曉吐槽道。

在銅鏡顯示的畫面中，貞曉的心臟，已經(jīng)全然變成了詭異的幽藍(lán)色。

“它有什么作用？”貞曉并沒有任何不適，問道。

寧瀟收回銅鏡，坐在床邊架起了腿：“它暫時占據(jù)了你的整顆心臟，不知道是否具備自主意識。它的其中一種能力，是儲存源晶，借由血液將源晶傳輸?shù)缴眢w的每一個角落，潛移默化地改善你的體質(zhì)。”

“其中一種？”

“對，其中一種。它的另一種作用，白醫(yī)生將其命名為‘念動力’。并非隔空御物的那一種異能，而是一種......”寧瀟泯著嘴，想了一會兒措辭，“達(dá)成心愿的力量。它能把你報復(fù)的欲望，你的情緒，轉(zhuǎn)化為現(xiàn)實。你當(dāng)時昏倒后，有沒有什么感覺？”

“半死不死，只保留了一絲意識。很疼，很冷，很想報復(fù)給個人。”貞曉如是說道。

“恭喜你，你成功了。”說是恭喜，寧瀟卻并沒有用恭喜的語氣。

貞曉好像記起來了，自己確實是摸到了什么堅硬的東西，并把那東西插在了什么柔軟的地方。

寧瀟轉(zhuǎn)手變出一柄短刀，隨手把玩著。這像是一柄短刃武士刀，刀刃等寬，長一尺，刀身狹窄，印有黑色波浪形紋案。

“當(dāng)時被你殺掉的人，是一位靈主教上使，危險等級為d。而這柄通幽，能扭曲光線，隱匿氣息，在d級秘寶中算是上品。配合這一柄通幽，那位靈主教上使足以殺人不留影，卻被你輕而易舉一刀穿心。”寧瀟用衣袖拂拭刀刃，竟沒有發(fā)出一絲物料摩擦聲。

“靈主教是什么，邪教？”貞曉問道。

寧瀟身子一晃，突然消失在貞曉視野里。

“我很好奇，你的關(guān)注點為什么在靈主教上，而不是你殺了人這件事上。貞曉，你到底是什么樣的人？”

冰涼的刀刃動脈緊貼脖上的動脈，貞曉似乎離死亡僅一步之遙。

貞曉轉(zhuǎn)頭，與身后那個曾經(jīng)溫聲細(xì)語的姑娘對視：“小姐才十八歲，怎么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我離開寧家的四年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老爺和夫人是否知情？”

“與你無關(guān)。”寧瀟錯開視線，收起通幽，拾起地上的碗，去鍋里盛了奶茶捧著。

再次坐回到床上，寧瀟繼續(xù)道：“當(dāng)晚，我在你身上感知到了一股聞所未聞的怪異能量，在你刺死那人后，它就消失了。那很可能就是念動力，不過現(xiàn)在感知不到了，也許消耗殆盡了，也許了蟄伏起來了。念動力的存在可能與源晶無關(guān)，是宇宙中的另一種‘神性元素’，不過可能性微乎其微。白醫(yī)生對它三個億的估價，主要來源于它的‘神秘’與研究價值。單純這顆積蓄源晶的心臟，估價只在一個億左右。”

貞曉似懂非懂點頭。

“這件秘寶現(xiàn)在掛在你身上根本取不下來，對我沒有半點作用。所以，你要補(bǔ)償我。”寧瀟指著貞曉的鼻子，面帶怒意道。

“你等會兒。”貞曉伸手道，起身在房間角落找到一堆破爛的衣服，從里面摸索出幸存的手機(jī)，點亮屏幕操作一陣后，在寧瀟面前跪下，展示著自己的余額，“一萬七，剩下的肉償？”

“就是肉償！”

寧瀟掏出桂月火尖槍，指著南邊的天空，抑揚(yáng)頓挫道：“我，要你，在三個月內(nèi)，成為d級獵靈者，做我的一條狗。陪我去闖，建木洞天！”

貞曉伏下身，以頭搶地，激動道：“榮幸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