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想起，那年的離別

一封青澀字跡的情書

那是值得慶祝的日子

我卻沒有嬉皮笑臉

我的夏天，沒有稻田

我的冬天沒有雪

我的雨后，會不會有彩虹

愿你不經波瀾

愿你不憶往昔

愿你不悔初心

愿你不慟神傷

十八年獨身走來，擁抱了你

你是籠中鳥雀

我是天上閑云

哪怕云落成雨

只能成為曾經

沒能送出的情書，唱給你聽

......”

吉他獨奏旋律簡單，只是轉換和弦時略顯生硬，甚至彈得有點臟。聲線不是那么出眾，換氣也有些倉促，即便如此，這首來歷不明的歌曲依舊俘獲在座大多數人的心。

很多人甚至忘了鼓掌。

直到被硬生生架出酒吧，拉上車，蘇之盈都沒擺脫那出簡單卻又直擊人心的獨唱，也沒關注到楊一宇陰沉的臉色。

貞曉幫蘇之盈綁好安全帶，手動輸入慶和苑的地址。

“那首歌叫什么？”蘇之盈坐上真皮沙發椅，回味無窮道。

“也許叫予你十八。”貞曉脫下衣服，換上自己的運動服。

“是你自己創作的？”蘇之盈好奇道。

“套個和弦，再唱個詞而已。音樂創作門檻并沒有你想象中的那么高，需要膽量與厚臉皮而已。”貞曉似乎還沒擺脫高冷的氣質，臉色依舊平靜，“好幾年前寫的，那時候在一家酒吧上夜班，接觸過一點。你不覺得這歌詞很幼稚？”

“在老娘面前你他媽裝什么逼呢！”蘇之盈毫不客氣地破口大罵，既而收斂幾分，“不過那首歌還行，一般般，勉強能聽。”

“女孩子家的，別整天滿口臟話！”貞曉平淡道，“你那楊一宇學長不是好鳥，更不是合格的樂手，他手指上的繭不厚，指紋也沒有被磨掉。嗓音偏向網紅那種流水線式的低沉性感聲音，也就只能哄哄小女生。”

“那又怎么了？你想說明自己比他優秀？”蘇之盈頓時冷下臉，陰陽怪氣的，“你吉他彈得也不怎么樣。”

貞曉臉色嚴肅了些，一板一眼道：“你姐應該和你說過，我能感知他人的情緒。他看向你的時候，眼里只有欲望；看向我的時候，只有惡意。這樣一個表里不一的人，能是什么好鳥？”

“我姐還說過，連她都不能讀取你的想法，誰知道你葫蘆里賣的什么藥，我又憑什么信你？”蘇之盈扯著嘴角，嗤鼻道。

面對蘇之盈的質問，貞曉無以回應，于是轉頭望向車窗外。

貞曉畢竟與蘇之盈才相識兩天，也不奢望得到蘇之盈的信任。

蘇之盈突然覺得，冷漠氣質的貞曉，很惡心。

“基哈達，停車！”

“公主大人，當前道路為禁停地段，已為您規劃好在前方五百米處公交站旁停車。”車載虛擬人格用過于熱情的女聲答復著。

兩人沉默著坐到下一條路的公交車站臺，車門自動升起，貞曉挎著包邁了下去。

“衣服的錢我會還你的。”看著車門緩緩降下，貞曉招了招手，盡管蘇之盈并沒有回應。

天上下起了雨，不大也不小，落在身上，濕漉冰涼，真的難頂。

興許是早就習慣這種結果，因為忠言總是掃興的。拔刀相助，自討沒趣。

“忘了擺正地位，我只是條狗而已。”貞曉打開背包，將價值不菲的衣服手表統統扔進垃圾桶，打車回家。

在香樟小區里的小超市買了菜與雞肉，又去取了床網購的被子，貞曉濕噠噠地提著大包小包回家。

就因為宋蕓渟臨時給自己布置的任務，貞曉又一次錯過了去大超市采購的機會。

寧瀟不吃豆類，不吃肥肉，不吃內臟，不吃血塊，不吃大白菜，不吃菠菜，不吃筍類，不吃菌菇，不吃鹵食，不吃軟體海鮮河鮮，不吃胡蘿卜白蘿卜只吃水蘿卜。

小區小超市里能供寧瀟吃的實在有限，炎黃神洲尚未實現豬肉自由，大型農貿市場離得遠，想要買些適合的食物囤著，只有去兩公里外的大超市。

幻想著也許會有女仆裝短發貓娘對自己溫柔說“okeri”，貞曉懷揣幸福感打開門，卻見房間里幽暗一片。

打開燈，房子中間，主子身穿運動背心小熱褲，橫扎馬步，舉著一桿正常男人小臂粗細的陌生重槍。槍身有如石筑，槍頭細長如蘆葉，槍下環有銀箍。

“您吃了嗎？”貞曉問道。

寧瀟將那重槍收進紫金葫蘆，呼出一口濁氣，接過貞曉遞來的毛巾，淡淡道：“沒呢。”

“西藍花炒雞胸肉片，配骨湯拉面怎么樣？”

“行。”寧瀟扔掉擦過汗的毛巾，忽然揪住貞曉的衣領，把貞曉拉低二十來公分，“你身上有蘇之盈那小丫頭的味道。”

“我這是規勸在外鬼混的不良少女從良去了，有渟姐作擔保！”貞曉信誓旦旦道。

貞曉經常會在亂七八糟的讀物里看見“香汗淋漓”這個詞。知道今天他才發現，無論多么漂亮的女孩子，汗液都是臭的。

寧瀟臉色一陣陰晴不定，最終松開手，釋然道：“算了，今天就先饒你一次。記住了，你是我的狗，吃哪坨屎都得經過我的批準。懂？”

貞曉連忙點頭。

寧瀟邁著光亮的長腿去洗澡，貞曉洗干凈手，把雞胸脯切片，用現磨黑胡椒與鹽巴腌制，然后煮起了奶茶。

不過貞曉這次用的是鮮牛奶而不是奶茶粉，也沒放太多糖熬制木薯珍珠。

等兩人都洗完澡，圍在一張折疊式小木桌上，已經是晚上十點光景。

看著寧瀟不要錢地往面里撒辣椒粉，貞曉醞釀許久，終于開口道：“咱家里還有老干媽和香油您要不？”

“不用。”寧瀟大口吃著紅彤彤的拉面，含糊不清道。

昨晚貞曉費老大工夫做的一鍋鮑魚撈飯，也被寧瀟一個人三五口解決了，還吞了一大碗海臨市特產麥蝦。

這得是經歷過何等命運的摧殘才會讓一個花季少女淪為吃播天才。

貞曉估計主子這些年都靠蛋白果凍為生。畢竟那玩意兒價格便宜熱量高，營養齊全還頂餓。

吸溜完一大碗面條，寧瀟慢條斯理吃起菜：“說吧，有什么請求。”

“借點錢。”

“多少，一千塊夠不夠？”

“十二萬。”

寧瀟放下筷子，冷冷道：“滾。”

“嗷嗚，秋梨膏！”貞曉哭訴道。

“免談！你還欠我兩億九千五百萬沒還，還想管我要錢？”寧瀟蹙眉，無情道。

貞曉眼一橫，抽出名刀通幽架在自己脖子上，啜泣道：“我不管，你要是不借錢給我，我就死給你看！”

寧瀟實在沒眼去看這沒骨氣的狗子，轉頭調節呼吸，額頭浮現青筋，問道：“你拿錢去做什么？”

“弄丟了蘇之盈一條項鏈，價值十二萬。”貞曉隨口扯道。

寧瀟忽然柔和下來，轉過臉，笑吟吟道：“原來是這點小事，不就十二萬嘛，借你不就好了。都怪你不早告訴我，你不說我怎么會知道？我又不是不講理的人，狗子犯了錯，我這做主人的也有責任在。”

貞曉噤若寒蟬。

上次看見寧瀟露出這副笑容，還是昨天自己偷“圣物”被抓包的時候。

只要寧瀟的笑容不是冷笑與嘲笑，都不會發生好事。

“來。”寧瀟從紫金葫蘆中取出紙筆，手如疾風寫了一紙密密麻麻的文字，甩在貞曉眼前，“簽了它，我就借你錢。”

貞曉拿起兩張白紙，仔細看了看，驚呼道：“賣身契？！”

“是合同，簽了之后，你我的賬款就正式具備法律效力。”寧瀟咀嚼著煎至恰到好處的西藍花，淡淡道。

貞曉毫不猶豫在兩份合同上都寫下自己的名字。

寧瀟抽過一張合同，瞄了眼，滿意點點頭，從紫金葫蘆中取出一沓紙幣。

“要嗎？”

“要！”

啪——

“要嗎？”

“要！”

啪——

“還要嗎？”

“要！”

啪啪啪——

活了二十三歲，這還是貞曉頭一次體驗被現金抽臉的快感。

這就是所謂賤人有賤福。

......

夜班三更，貞曉翻來覆去，始終沒能入睡。

“十二萬！十二萬！就算當二手貨賣出去，起碼也能撈回一半。發什么神經！充大款？耍脾氣？你就是坨爛泥！”縮在被窩里，看著賬戶余額與白紙黑字的賣身契，這二十三歲的成年男子落下悔恨的淚水。

貞曉殊不知，遠在二十多公里外的豪華別墅中，嬌小玲瓏的少女啃著手指，用一對通紅的柳葉眼死死盯著未發送的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