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但其實也并不是過了很長時間。自從遇到那個妖艷的旗袍女子后，也不過是經(jīng)過了一天，也就是二十四個小時的樣子。

不同于白天溫熱慵懶的夏天的海風，江城的晚風總是涼爽宜人的，這涼風吹啊吹啊，吹過埋骨萬千的戰(zhàn)場，吹過曾經(jīng)繁華的廢墟，吹過有人拼死為之付出生命的防線，吹過四下無人的街道，帶著青綠樹葉的“沙沙”的聲音、竊竊私語的蟲鳴，吹進了少年的夢里。

“阿嚏！”

站在鏡子前整理衣服的徐不孤忽然打了一個噴嚏。

怎么回事？明明是大白天的，天氣預報明明說今天得有三十多度呢，怎么突然感受到了一絲涼意？難道是昨晚沒睡好嗎？

“徐不孤！”

背后傳來熟悉的清脆女聲。

“都叫你晚上睡覺不要踢被子了，這下感冒了吧？以為自己還是個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嗎？”

“來，快讓我?guī)湍懔苛矿w溫。”

“不用，我沒......”

“來，張開嘴巴，啊——”

還沒等徐不孤說完，嘴巴里便被塞入了體溫計。

“不要說話哦，咬破了玻璃管吃到水銀的話，可是很死的很難看的。”

“彩唔灰（才不會）......”

喊著體溫計的徐不孤話都說不清楚了。

“是真的哦，就像這樣‘呃——’”

少女伸出舌頭，兩只眼睛向上翻的只剩眼白，做出了這樣稚嫩的鬼臉。即使在做著鬼臉，得益于那張美人坯子的臉，此時的她看起來也是非常可愛的。徐不孤看著眼前白芍般亭亭的少女，這個年紀的她身材已經(jīng)開始發(fā)育了起來。如果沒見過平時她在學校里的那副冷冰冰的、似乎把“近我者死”這四個字寫在臉上的模樣，一定會驚得連眼珠子都掉下來的吧？

這會是只屬于我的笑顏嗎？好懷念呢。等等，自己為什么會有一種跟她好久不見的感覺呢？

嗯，一定是昨晚沒睡好。徐不孤強行為自己找到了解釋。

“走吧，都快來不及了。”

“先看看體溫吧！”

徐不孤拿出了含在嘴中的體溫計，正想看看數(shù)字，卻被少女一把奪走，有點生氣的他叉著腰盯著眼前比他高出半個頭、此時看起來非常雀躍的少女。她叫趙離，自己的鄰居，自異界降臨日后賣掉自家的房子就跟自己生活在這家中。

“還給我！”

即使是想說出兇狠的話語來，還是在身高差面前落了下風，與她比起來自己簡直就像個小學生，倒顯得有點像是在撒嬌了。胡說！我可是男孩子，怎么會對女孩子撒嬌呢！進行了腦內(nèi)意淫活動的徐不孤這樣想著，臉頰兩邊不禁紅了幾分。

“哎呀，這都四十度了，看來今天你得請假呆在家里了呢。”

“真可惜啊！”

“你你你！你在開什么玩笑！”

“是真的哦，騙你你是小狗。你看你臉都紅了。”

“啊啊——夠了，快還回來啊！”

跳起來想要搶回溫度計的徐不孤還是高估了自己的跳躍力，只得悻悻地作罷。

終于，結(jié)束了鬧劇的兩人還是得乖乖地去學校。

一男一女兩個少年并肩走著，身上的是西外城第二初中的校服，一言難盡的藍白色肥大短袖運動服，總之外觀是沒什么好說的，卻能讓人顯得很有朝氣。

今天可是個特殊的日子呢。對兩人來說，對這個城市，無論內(nèi)城還是外城的十五歲的少年少女來說，都是極其特殊的日子——一個能決定他們往后數(shù)十年人生命運的日子。

“小徐，小離，今天這么早呢。”附近鄰居家的阿姨在跟他們打招呼。

“阿姨早上好。”

“阿姨好。”

“呵呵，今天可要好好的加油呢！”領居家的阿姨這樣說著，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那是當然了，我一定會變得很強的哦！”徐不孤說罷，像是要顯示自己的決心一樣，擼起短袖上衣的袖子，露出了纖細的手臂。

“好好好，我們家的徐不孤最厲害了，等你變厲害了一定要好好保護姐姐我呢。”像是要安慰孩子的母親一樣，趙離笑嘻嘻地摸了摸徐不孤的柔軟的頭發(fā)。

“誰......誰要保護你了！”

徐不孤有點生氣地努了努嘴，臉似乎也有點紅了。

“再說了，你什么時候成我的姐姐了！明明就跟我一樣的年紀！”

聽到這天真幼稚的發(fā)言，趙離捂著嘴巴“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你你你......你在笑什么！”

“可是我比你高呀。”

徐不孤抬頭看了看笑著著的少女，這仰視的距離看來短時間內(nèi)是改變不了了，可還是有點賭氣地說道：

“我絕對還會再長高的！”

“哦哦，我可記得某人從小學開始就是這樣說的了喲。”

“結(jié)果嘛，有女生和你表白過嗎？”

“沒......”

“嘻嘻，是沒有的吧！”

“......你還是閉嘴吧！”

怎么回事，為什么三年前的記憶會這么清楚地出現(xiàn)在我面前？

沒有任何回答。出現(xiàn)在他面前的電影熒幕般的畫面像按下了快進鍵一樣，故事繼續(xù)發(fā)生著。

一路上被少女調(diào)侃得郁悶的徐不孤與調(diào)侃他的那位少女終于來到了他們的學校，西外城第二初中。可是今天的氣氛完成不一樣了，嬉嬉鬧鬧的初中生們一個個的都是一臉的決然，平日里即使是期末考恐怕他們也不會露出如此表情。

“這也太安靜了吧。”徐不孤說。

“怎么，你很懷念那個總是在校門口叫你‘三寸釘’的胖子嗎？”

“哪有！”

徐不孤答道，再說了那個胖子不是在被你打了一頓之后就再也沒出現(xiàn)過了嗎？

屬于兩人日常的鬧劇還沒結(jié)束，學校大喇叭的廣播就響了起來：

“所有同學請注意，所有同學請注意，請全體初三級學生立刻集中到升旗臺前！混沌適應性檢測馬上就要開始！請同學們們相互轉(zhuǎn)告！”

“啊，趙離，快點，要開始了！”

興奮不已的徐不孤拉上趙離的手就跑向檢測地點。

竟然回想起了這個時候嗎？像是在自嘲一般，徐不孤?lián)u了搖頭。很快那個年幼的自己就會意識到現(xiàn)實了吧，自己沒有天賦的殘酷的現(xiàn)實。

這里的設施很簡陋，沒有像小說里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什么測試靈石，往上打一拳就能現(xiàn)實出你靈力值的逆天寶物，只是放著幾個帳篷，帳篷下幾張桌子椅子，坐著幾個穿著白大褂的醫(yī)護人員。所謂的適應性檢測其實很簡單，抽血后送到后面的辦公室用專門研發(fā)的便攜專業(yè)儀器與混沌試劑進行反應，視反應的劇烈程度判斷孩子們對“混沌”的適應性。完全的聽天由命。

這個學校的適齡人數(shù)不多，不到一百個，抽完血的這些孩子們就在升旗臺前的空地排隊等候，這短短十幾分鐘對他們來說卻像十幾小時一樣那么的漫長。

“美芳，美芳，你緊張嗎？”

“別說了，我現(xiàn)在都緊張死了。”

兩個同齡的女子這樣討論著，徐不孤認出她們是隔壁班的同學。

“啊，好希望是S級啊！”

“就你？別癡心妄想了，這世上S級天賦的都還沒超過十個。”

一個男孩這樣吐槽著身邊的伙伴，他也想擁有超高的天賦，可白天還是不要做太多白日夢會比較好。

“D級也好啊......”

“......”

身邊到處都是這樣的聲音。

“哎呀，剛剛我們家徐不孤不還說要變強來保護姐姐我的嗎？怎么現(xiàn)在一副喪家之犬的落魄表情了呢？”

趙離依舊是不依不饒地調(diào)侃著徐不孤，不，這態(tài)度是比平時更惡劣了。

“你好煩啊，”

“從保護那個詞開始的話都是你瞎編的好不好......”

徐不孤確實沒有心情和她拌嘴了，緊張得由于腎上腺素的分泌，臉上一時紅一時白的，說話的聲音也有氣無力的。看起來的話，還真挺像趙離所說的“喪家之犬”的。

“接下來叫到名字的請站到A醫(yī)務室來，剩下的到B醫(yī)務室前排隊。”

從辦公室里走出一個穿著白大褂、身材豐滿的中年女人這樣說著。

“趙離。”

“陳美芳。”

“......”

會有我嗎？

“李剛。”

“好了，以上叫到名字的同學請到我身邊的房間來。”

被叫到名字的人一個個起身，帶著勝利者般的姿態(tài)大步邁向叫自己名字的中年女人身邊。

沒有。名單里沒有我。

徐不孤愣住了。此刻他的心跳像漏了一拍似的，感覺世界仿佛都靜止了。

“沒事吧？別嚇我。”

“趙離！沒來嗎？”

白大褂的女人在喊她了。

徐不孤好久才緩過神來，“沒......沒事兒”，努力地擺出一張難看的笑臉，“你快去吧，人家還在等你呢。”

“好，那我先過去，不過你得答應我，不要注射低級試劑。”

“好。”

趙離走后，徐不孤也就跟著剩下的人起身了。剩下的八十七人里，心里的落寞恐怕都不輸給徐不孤，對自己的天賦充滿期待的更是如此。現(xiàn)實就是這么殘酷，即使是D級這道門檻，也僅僅只有十三人跨過了，而這十三人以后能晉升到更高境界的又能有多少呢？

醫(yī)務室很大，可也容納不下一百多人，只能三十人三十人地分批次進入。

徐不孤是第二批。他就站在外面等，看著兩邊的醫(yī)務室的門，看著從里面進去有出來的人各種各樣的變現(xiàn)。左邊的門是天堂，進去后出來的人都很興奮，絲毫掩飾不住臉上的笑意；右邊的門是地獄，傳來凄慘的叫聲，有的人出來后像是經(jīng)歷了鬼門關一樣失魂，有的人哭著大叫著跑了出來，

還有的人再也沒有回來。

再環(huán)顧自己身邊。有的人握緊拳頭一臉堅決，有的人緊張地弓著腰，千姿百態(tài)。不過一個笑著的都沒有。

那自己會是哪一種呢？

徐不孤也很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