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亮了又暗，不知過了幾日。綠蓉在馬車外頗為擔心：“小姐，出來透透氣罷，要不與相師一同出來瞧一瞧。”

“不了。”簾子里傳來悶悶的聲音。綠蓉雖然擔心，卻不敢貿然掀簾：“小姐在里面呆了幾日了，要是再不出來，怕是會……”

“馬上要到渝州城了罷。”

綠蓉聽到里面一聲毫無感情的呢喃。綠蓉點頭：“對啊，再過幾日，我就能到渝州城了。”

小艾心中一動，如果到了渝州城，她肯定要先行離開。若是跟著歐陽一家，遲早要露出破綻。若是不想讓他被發現，最好的，就是在現在走掉。

她在馬車內定了定心神，方才穩住呼吸。演戲騙人的事情她雖然沒少做。但是第一次拿來面對歐陽哥哥。

若是她爹都還好說，可若是歐陽哥哥……她怎么忍心騙呢。可若是不騙……待到客棧之時，大粽子不見的事情肯定就會敗露。

深呼吸，宋小艾盡量讓自己呼吸平緩：“綠蓉，準備我們的行李，待會我去向歐陽哥哥告別。我們先行趕去渝州城中，反正歐陽哥哥他們要去蜀地尋找火靈芝，到那時，與我們肯定不同路。”

綠蓉一愣：“小姐不是說……”

“現在改變主意了。”宋小艾依舊堅持：“你與鵲宵去坐我們的馬車，我要與相師一起。待會歇息的時候我去找歐陽哥哥。”

她并不是就想此時分開。

而是逼不得已。

走了一會兒，一行人就停下來歇息。歐陽蘇鎧與眾人一起烤火歇息，已是深冬，雖已近南方，卻還是濕冷的慌。眾人想取暖祛除身上的潮濕。

宋小艾一人下車，緩緩朝眾人走去。挨在歐陽蘇鎧的身旁，不顧歐陽蘇葵那一臉探究。笑著烤火。

歐陽蘇鎧見她面色不對，便開口：“小艾這幾天是怎么了？”他剛問完，旁邊歐陽蘇期就起哄：“叫相師也出來烤烤火啊。”

“相師哪里是這么有空閑的人啊。”小艾白了他一眼，抿唇笑道：“相師和我會直接留在渝州城，應當是會留在那里一段時間。你們要去找火靈芝，我們就不打擾了。我們可以幫你們在渝州城里打探消息。”

“怎能這樣。”蘇期將那個白眼回贈給她：“不是說好一起去找火靈芝的嗎？”

“蘇期。”歐陽蘇鎧打斷：“定是相師有了新的安排，所以才會這樣。”

“對對對。”武攸暨在一旁著急幫腔：“本來都是為了我才會去蜀地，我不想因為我耽誤了你們的行程。既然相師與宋妹妹要在渝州城暫定。我們也可以拿了火靈芝再來找他們嘛。”

“這樣也很”宋小艾點頭：“免得我像個拖油瓶一樣麻煩你們。不過……”她眸子一閃，意味深長的看著眾人：“如果到時候你們不與我們會合，那我就會找你們！”

“可是相師呢？”歐陽蘇葵向馬車內張望：“若是我們要分開的話，也要對他道別才行啊。”

宋小艾心里嘆了口氣，雖然早就設想過會有這樣的問題。可是真的來了，她還是覺得好無奈。只得硬著頭皮：“相師說，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他不喜歡告別。因為他怕這一散便再也無法相聚。所以他想大家在渝州相聚。而現在，就當我們沒有分別。”

這話說的有頭有尾，雖然沒有怎么接觸相師。但是大家都覺得他是一個琢磨不定的人。能有這種思想也是很正常的。

特別是歐陽蘇期嘆氣：“若是能一起走哪里會有離別呢。不過這樣也好，送君千里還有一別呢。何況本來就各有目的地。”

宋小艾猛點頭，歐陽蘇鎧倒是沒有再多說什么，而是叮囑小艾多注意身體之類。總是要留著一些話，等到日后才說的。

這樣一說定，宋小艾也就只有和自己和東方玉玨的人一起前往渝州。

深冬的夜總是來得格外的早。與眾人分別一番，再趕上路，沒有走多久天就已黑。此時，與他們離了些許距離。他們還在原地烤火休息。本來是要與小艾一起走的。但被小艾拒絕了。

這么幾天連夜奔波，他們都沒有休息。現在可以休息一下，卻要因為她的離去而一起。這多少會讓她覺得有些愧疚。

“真是搞不懂小姐……”

鵲宵坐在車子里，托腮發呆，看著也在發呆的綠蓉。覺得無可奈何：“現在小姐這么聽那個相師的話。將來怎么得了。”

綠蓉雖也無奈，卻不能讓她這么議論。只啐道：“小姐的事兒可是你能議論的？休要在此胡亂說話，小姐聽見倒是無礙，日后叫相師聽見，還能有你好果子吃？”

鵲宵一聽忙閉上了嘴。

小艾一人在馬車內發呆。

“定不棄，絕不離……等我……”

她摩挲著紙條，上面還帶著淺淺的墨香。他是事先就準備好了么。在她去端粥的一個功夫，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她想起上次她在馬車內，他也是這般憑空的就進了馬車。

那時她雖疑惑，卻沒有注意到這個問題。而現在……他怎么可以憑空就消失掉了呢……

“傷人。”她喃喃：“真是傷人……不知道還要等多久……”

夜深，馬車內一片寂靜。馬夫駕著馬車悠閑的趕著路，雖然是晚上，卻并不代表可以掉以輕心。所以他雖然有些困了，卻還是打起精神。

他的馬車里是兩個丫鬟，而身后那輛馬車卻是相師和小姐。這樣想想，好像順序有點個什么不對。

就在他思考之時，密林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在他還未反應過來之時，就聽弓箭呼嘯而過的聲音。

那弓箭并未朝著他的方向，而是直直的射向了小姐和相師的馬車！

車夫一驚：“有刺客！！！”

這一聲叫驚動了守護在馬車旁的護衛，一聽有刺客，他們連忙拔劍而出，卻不料箭十分密集，又來的格外唐突。一下子射中了許多人。

宋小艾在馬車中警惕，聽見外面弓箭穿破肉體的聲音，渾身一震。

外面是悶哼到底的護衛，不知綠蓉與鵲宵的情況怎么樣，這樣一想，她拔出軟榻下的利劍，決定要出去拼上一拼！

就在眾護衛拼命一搏的時候，聽見綠蓉喝道：“帶小姐走！我們留下來！快帶小姐走！”

宋小艾也不知是想笑還是哭，都這種情況了，還想著要她先走，她可是她們三個女流之輩里唯一一個會武功的啊！

“嗖！”有箭從窗子和簾子外射進來，小艾知道再也管不了那么多，揮劍出去。

雖然知道是一場惡戰，但她還是被嚇了一跳。跟她一路來的護衛大多都負傷在地，綠蓉和鵲宵正躲在車輪下準備朝她的馬車方向走來。

小艾咬牙：“可惡！”

真是不知道怎么招惹上了這么一群不明不白的人！她踮腳一躍，揮劍砍箭，飛箭叢叢，她在箭雨中飛身而過。

一組箭射完，另一組又上，密密麻麻無休無止。多少次利箭與她擦肩而過。

“咻！”就在她揮汗砍箭之時，一支冷箭從她背后悄然而射。

“小姐！”綠蓉大喊，幾欲撲過去，卻被人死死抱住大腿。無法動彈。

小艾聽見利箭刺破自己皮肉的聲音，一時火辣辣的疼痛，手上的動作卻并未停止。此時，她再也忍不住。破口大罵：“我宋家到底是得罪了哪路英豪！今天你要我宋小艾的命，明天，待我父親查明，定也會要了你們的狗命！”

暗中的人聽見這氣勢洶洶的聲音，放箭的弓漸漸放了下來。似乎是誰暗中使喚了一聲。那些人撤離的極快，再護衛們要去追的時候，卻小艾攔住。

“罷了。”她咬唇：“不必追了。繼續趕路。”

“小姐！”綠蓉一腳踹開不知是誰抱著的手，撲到她面前：“小姐！我們去找大夫！馬上去找大夫！”

宋小艾并不答話，她背后插著一支箭，而她面色煞白，除此之外，并未有任何感覺。額頭虛汗直冒。她微微一笑，握劍的手松了下來：“把箭拔出來。”

綠蓉不可置信的搖頭：“不！我們去找大夫！“

“快點給我拔出來！”她有些不耐煩，實際卻是因為沒有了力氣：“不要猶豫，一口氣將箭拔出。快……”

綠蓉緩緩起身，雙手顫抖，宋小艾徐徐轉身，將背后那支箭展在她面前。

她太困了，卻不能現在睡去。她閉眸：“快……”

綠蓉握住那支箭，眸子里滿是淚水，咬緊牙關。用力一抽：“呵！”

那箭連箭頭，完完全全拔了出來。只是上面染了許多血，而小艾背后的傷口，也汨汨流著血。

看著綠蓉傻愣在那兒，小艾開始懷疑她是不是那個綠蓉。在昏迷之前，她嘆氣：“止血……”

客棧廂房。

宋震天怒極，幾欲將桌子拍碎：“不是說與他一同走了么！怎只有她一個人！”

“屬下也不知道……”

穿著夜行衣的男子額頭冷汗直下，強壓住自己的恐慌：“屬下以為只有那相師坐馬車……于是只箭射那方，可從頭到尾都沒有瞧見那廝的影子……”

“所以你就將我的女兒給射傷了！”宋震天捏緊拳頭，臉被氣的青紫：“那可是我的獨苗啊……若是她有個什么三長兩短……你也不用活了！”

黑衣人冷汗直流，低應：“屬下知道。”

宋震天一聽，一腳踹在他身上，恨不得拿刀宰了他，怒罵：“你知道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