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就這樣上路了，唯一不同的，是宋劉氏和宋震天留在了客棧。宋小艾雖不明原因，卻覺得娘親不可能這么輕易就對爹爹妥協。

畢竟那個啞娘對娘親造成的傷害并不是現在就能解決的。

如果娘親同意與爹爹一起回去，那小艾覺得就更是怪上加怪了。這個疑惑雖然沒有對東方玉玨說過，但是她臉色郁郁，讓人一看就覺得有心事。

東方玉玨也知不能將她逼著，并未問她是什么事。但是小艾心里是個憋不住事情的人。在與他同坐馬車的時候。便開口，眸子里全然是一片看不通透的顏色：“不知爹爹這次專門來找娘親，是否是真的想接娘親回去……”

她喃喃，心里有許多疑惑，卻明白就算告訴了大粽子，大粽子也未必能夠解決掉。他尚且都還是一個不明太多的人。又怎么會輕易的就知道了她的疑惑。

“不然還能如何？”東方玉玨抿唇，并未在意。

哪知他這句話讓宋小艾的疑惑更甚，她瞇著眼，倔強的搖頭：“我當然知道找娘親不可能有太多其他的事情，可是，娘親竟然答應留下了。她之前是說了必須離開爹爹的。此次……怎么會留下呢……”

她這喃喃讓東方玉玨也起了警惕。宋小艾雖然不知他的真實身份，但是他了解自己。宋震天這么段時間都在查無花宮的事情，昨日一來，并沒有來找他，而是與自己的夫人一同。

就算再怎么無視，也知他是相師身份，應該來占卜問卦才對。可是他并沒有……難道他一開始就覺得自己有勝算，還是說，他已經不再信任自己是相師……？

若是這樣，他留在那里，與他夫人一起……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他和他夫人……

東方玉玨扶額，頭微微泛疼。現在這個時候，當著宋小艾是斷然不能將錦離叫來的。不然又會惹出其他事端。而除了那個小廝，他身旁明著的就未安排過其他人。

若是想讓錦離去調查一番的話，就應當在出發之前。

現在雖然不好使喚，卻也不是完全不能……更重要的是，宋震天為什么要和夫人留在那里？做著一派恩愛的樣子，連自己的女兒都能舍棄，究竟是為了什么……？

東方玉玨的眸子猛然一瞪，仿佛想到了什么。看向宋小艾的眼神也就捉摸不定了起來。小艾疑惑：“你怎么這樣看我？”

“沒有。”東方玉玨當即否認：“你爹或許只是想和你娘單獨呆上一會兒，或許你娘親真的回心轉意了。你切莫多想。”

“并非多想。”宋小艾辯解，卻又找不到更好的詞：“但愿，是我多想。”

她說罷，枕在他的肩頭，覺得疲憊無比：“昨夜也并未勞累，今兒也起的早，所以現在就有了些困意……”

東方玉玨將她摟入懷中，讓她靠在胸膛上安穩。這么些天的馬車勞頓，好似讓她瘦了一些。他有些心疼的捏了捏她的臉頰。她側頭蹭著表示不滿。

“下一站該給你多喂些肉了。”

吃那么的肉，哪怕一頓能長在該長的地方，那該多好。宋小艾覺察出他異樣的眼光，連忙雙手護胸，一臉防備：“我難受，不要碰。”

他也知道是昨日自己太過……所以苦了她了。此時他又怎敢逾越。只將她輕輕摟在懷中，讓她安穩的睡著。

待她熟睡以后，他掀簾沖著外面的小廝耳語幾句，小廝示意明白。去做自己的事情。東方玉玨松了一口氣，將袖中的迷香取出，收在懷中。

有些事情他如果不及時做，或許以后，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這一次大家速度還算比較快。一連走了許多天，都是走的比較捷徑的山路，由此一來，就不再是到鎮子的官道。所以大多人在馬車上歇息。

而宋小艾老是呆在相師馬車上這一點，也讓所有人心照不宣。這下子沒有了宋夫人，這些年輕人自然懂得男男女女之間的事兒。

武攸暨有幾次在外烤火，都是將兩人單獨分到一旁，給他們兩人獨處的時間。這個時候，東方玉玨總會將小艾依在懷里，讓她能夠覺得窩心。

那個時候，是小艾覺得最快樂的時候，被自己所愛的人包圍著，有溫暖的篝火。篝火上有香氣撲鼻的美食。

不用擔憂以后要走哪里去，也不用回頭看自己走過的路。

這也是小艾覺得最好的日子。

其實從客棧出來沒多久，山莊那邊就傳來了消息。啞巴姨娘依舊受寵，而那邊似乎是因為找到了無花宮，所以才會讓她那個爹去找娘親。

雖然不明白無花宮與娘親有什么關系。但是宋小艾可是肯定，爹絕對不是為了一心要娘親回山莊，而來見她的。

縱使外面再怎么傳言莊主情深意重，迷途知返。她始終是不能相信的。

就像一個遲到了十多年的解釋。一個男人如果在十年前都不肯對你上心對你好，你認為十年后，他會有什么改變嗎。

日頭剛升，山間傳來許多鳥獸奔走的聲音。昨夜的雨露沾染在枝葉上不肯掉落。東方玉玨低眸，看著懷中的小艾，抿唇。

真是能睡，每次在他懷中呆不了多久必定會乖乖睡著。

想來是覺得安穩吧。

昨夜收到錦離帶來的口信。已經確定宋震天是為了要剿滅無花宮，才以尋找夫人而借口出來。然而究竟是以什么法子來找無花宮。她那里毫無線索。更重要的是，她覺得宋震天已經在懷疑他了。

懷中的佳人動了動，睫毛輕眨，不一會，緩緩睜開眼。粉嫩的面頰晶瑩剔透，睜眼既看見他對著自己微笑，她眼中的他，那眉梢如云端。那眸子清涼如水，那鼻梁堅挺如山，那薄唇猶如含著千言萬語。他的嘴角彎彎。

小艾瞇眼，以為是幻覺。揉了揉眼，再睜開，看見他活生生的在自己面前。不禁一笑：“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他搖頭，眸子里盡是寵溺：“沒有很久。對于我來說，只是一小會。”

他低頭，輕輕在她額頭印了一個吻。

她眨眼，眼睛濕漉漉看著他，覺得他心事重重，伸手撫上他微顰的額頭，試圖將那紋路撫平。他卻又是一笑。

她睜大眼，被發現心事一般的羞怯，咬唇：“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

認識他這么久以來，雖然他是一個行蹤飄忽的人。但是，她一直都依賴著他。而這次，她微微覺得不妙。。

他搖頭，不復往日冷漠，而是淺笑柔和的表情。讓她亦然有種錯覺：“我定是未睡醒罷，若真是我的大粽子，不會如此溫柔的。”

“噗嗤。”他聽后竟笑出了聲，這是他第一次這樣。

小艾緊緊咬唇，疑惑的看著他：“那你說……你為何……會這樣溫柔……？”

他不語，只將她摟緊，嗅她的青絲，她的秀頸。他的呼吸撲打在她的肌膚上，她被逗的“哈哈”大笑。

“好癢。”她躲著，笑的純真：“大粽子，你真的沒有事瞞著我嗎？”

他頭埋在她的青絲間，緩緩呼吸。

也不知時間靜止了多久，他才緩緩抬起頭，笑：“沒有。”

梳洗后歐陽蘇期讓兩人要吃新鮮肉粥。東方玉玨摸摸她的腦袋：“你去吧，吃完再帶一碗給我。”

小艾看著他，雖然覺得今天的他有些格外的不一樣。卻并未多心：“你與我一起吧。”

他搖頭，又是笑：“你睡了我一夜，我胳膊酸麻，想休息一會。”

她聽到“睡了一夜”這幾個字，臉色一下緋紅。立刻直了身子：“好，我去。你等我哦。”

說罷，她掀簾離開。

而他瞧著簾子落下，將寫好的紙條壓在榻上書下。手中捏著發燙的母玉，眼神朦朧。他聽見不遠處她開懷的笑聲，還有與其他人說話的聲音。

也不知過了多久，大概是要回來了。

他看看馬車四周，再瞧了瞧簾子。心中一動。

“蘇期哥哥也是喜歡吃蕨菜的嗎？”小艾舀好兩碗粥，放置在托盤上，笑的格外燦爛：“下一次我把蕨菜都給你，你把雞腿給我好不好？”

晨曦的光照在她的面頰上，似為她鍍上了一層蜜。她慢條斯理的舀著，覺得太燙，舀的時候還不停的吹著。

歐陽蘇葵坐在歐陽蘇鎧旁，好笑的看著她的小心翼翼：“笨蛋，舀好涼一會就可以了。”

“對哦。”宋小艾反應過來，“嘿嘿”傻笑，大粽子要吃呀，當然得涼著不能太燙。不過舀好再吹也是一樣的嘛。

待舀好了兩碗。

歐陽蘇鎧打趣她：“要是誰娶了我們小艾妹妹，那當真是有福了。”

這話也不知是故意說給馬車里的東方玉玨聽，還是給小艾聽。反正小艾是哼了他一聲，端著木托走到馬車面前。

“相師，快出來端一下。”

她咬唇，覺得此時兩人像極了小夫妻，內心有些歡喜。卻還是壓抑住：“肉粥有些燙呢。”

簾子內久久無回應。她想起方才他的異常，連忙掀開簾子。然而簾子內，空無一人。

她眼睛瞪大看著小廝，有些冒火：“相師呢……？”

小廝也是一愣：“不是一直在里面嗎？”

宋小艾幾乎是連滾帶爬上了馬車，連肉粥打翻也未顧及。撲進馬車里，才發現那里一張紙條。

——

“定不棄，絕不離。夫君離開一事切勿讓他人知曉。等我。”

她心中一動。

“夫君離開一事切勿讓他人知曉。”

然而眼淚在喃喃念出之時，悄然地就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