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場雨，淅淅瀝瀝在這冬日似乎就未曾消停過。宋小艾懶懶倚在軟榻上，瞟了一眼正在看詩經的娘親。宋劉氏表情淡然，沒有表現出任何不耐煩。也沒有任何心事的樣子。就這樣坐在她面前，但就是這樣才讓宋小艾覺得有些可怕。

“咦。”她掀簾，見又是太陽又是雨的，有些刺眼：“今年的冬日有些不同往日呢，今年倒不像以前，老是陰沉著天，這樣看來，即使到了深冬也不會太冷的。”

“或許是因為在朝南方走吧。”宋劉氏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又將視線移到書本上：“北方本就多雪，所以我們一直呆在那里，也覺察不出什么溫暖。現在不是在朝南方的方向走么？”

宋小艾一愣：“可是他們不是要去北疆嗎……”

“但是要先去蜀地找什么靈芝啊。”宋劉氏覺得自己的女兒太不關心自己的生命安危了：“出發之前不是已經說了么？難道你到現在還不知道我們要去哪里？”

“當然、當然不是！”宋小艾倔強仰起頭，仿佛自己清楚明白的不行：“我當然知道此次要去蜀地啊，只是故意問下娘親而已，難道娘親以為我不知道嗎。”

“恩。”宋劉氏放下詩經，一臉無奈的看著她：“我以為你不知道，就是憑你這個小孩子心性，我怎么可能放下心來，把一切都讓你放在心上啊。你怎么可能把這一切放在心上。我又不是不知道你。”

宋小艾瞬間被娘親反駁的無話可說，只有干笑兩聲。娘親說的沒有錯，她是那種什么事都不容易放在心上的人。所以此次出行真的沒有怎么注意。

見女兒一副心事凝重的樣子，宋劉氏看了看外面逐漸變下的雨，有些擔心身后的馬車：“你與相師交談過嗎？有沒有問他愿不愿意去蜀地？”

“當然問過啦！”宋小艾想也不想直接回答：“如果他不愿意的話，為什么現在還和我們一起？不就是要和我們一起去蜀地看看嗎？”

哎……宋劉氏對自己的女兒多少有些袒護。但是又不想看著她這樣天真爛漫下去：“如果他一個人走了，你自己也沒有關系嗎？如果我也走了的話。”

“娘親怎么會走？”宋小艾奇怪的看著她，仿佛一下子不認識她了一般：“娘親不是說了要與我游玩的嗎？怎么會走掉呢？不過，娘親一開始就想走嗎？”

見她一臉緊張，雙手緊緊的抓住自己。宋劉氏一下子笑出了聲，緩和了這緊張的氣氛：“怎么會呢，娘親怎么會丟下我的小艾一個人走掉？”

可是她雖然舍不得，卻也不想一直拖累女兒。如果相師能夠帶著女兒游玩，然后再將她送回武林山莊，以后就算不與女兒在一起，女兒也能尋個好人家。宋震天就算再寵愛那個啞巴姨娘，對自己的女兒也不可能不管不顧，那山莊，遲早有一天，也會讓小艾接下來，繼續發展下去。

而如果她一直跟著自己的女兒，女兒一定會顧及她的想法。不愿意也不會回莊。她與宋震天感情雖已經沒有，但是宋震天也不是一個不念舊情的人。可若女兒一直這樣跟著自己，與自己一起。宋震天百年之后，把山莊給那些心懷不軌的人，也說不定……

這樣一來，可能還未到那時，自己和女兒就會招來殺身之禍……而若那些人早有念頭，說不定此時，就已經開始出謀劃策……

宋劉氏表情凝重，不知覺將手中的詩經攥緊。那雙剪水眸子，也不知藏了什么心思，讓人見了，不禁有些陌生……

馬車內。

蘭燼將一張羊皮卷遞給武攸暨，默默坐在一旁為他分析：“若是我們直接去拿火靈芝，肯定會遭到各方人士的打劫，這些人向來是不怕朝廷的。而更可怕的，是有可能引來近幾年在江湖上十分有名的魔教，無花宮。”

他一字一頓，講的異常清楚：“如果朝廷有心讓我們失敗，那主子……不用說，我們回去也只有……”

他還未說完，武攸暨便搖頭，示意他不用擔心：“不管會怎樣，我都會保住你的命，不會對不起蘭叔，這點你不用操心。”

這樣一副豁出去的樣子讓蘭燼有些急了：“主子，你明明知道我想說的不是這個！”

他繼續指著羊皮卷：“事到如今，你還認為我是那個自私自利只擔心自己安危的蘭燼？”

見武攸暨不言，他指著羊皮卷的一角，那里被朱砂圈了起來。蘭燼目光堅定，看著那里：“皇上將我們派去那里，不就是因為那里是皇上的故里么？既然如此，六親不認的皇上，也應當會很在乎當地百姓對她的議論吧。”

蘭燼意味深長的一笑：“反正不管怎樣，主子你留著怎樣的一步棋，蘭燼也都想好了一條退路，若是皇上真是有意置我們與死地，到那時，大不了來個魚死網破。”

他亮晶晶的眸子看著武攸暨，抿唇含笑：“主子不是很想和夫人一起歸隱山林，和孩子一起安穩的生活么？如果此次我們全身而退，不就可以如愿了？”

雖然蘭燼說的井井有條，卻讓武攸暨覺得事情并沒有這么簡單。他覺得，冥冥之中，這些事情都是為了幫助皇上設下一個更大的圈套，然而是什么圈套，他根本就不知道。

見主子也在思索，蘭燼知道不便打擾。他附在武攸暨耳畔輕聲道：“如今碧玉劍莊一出手，倒也讓主子有了一個保護屏障。但是我們尚且不知道，這些到底是會害了我們，還是會救了我們。主子，別太相信他們了。”

武攸暨心思繁重，似被什么攪合了一番。內心云涌翻滾。

他點頭，表示已經將蘭燼的話都聽了進去。

外面的雨還在淅淅瀝瀝的下著，宋小艾懷中抱著食桶，眼睛卻望向窗外。她能聽到的，就是雨水穿梭的聲音，馬車前進的聲音。還有歐陽蘇期偶爾在前方吆喝的聲音。

她側身一看馬車內，空無一人。

眸子暗了又暗，卻將紅木食桶緊緊摟著。

她閉眸，就讓她再等一會，如果還等不到。她便放下食桶走了。再也不來找到，這個念頭剛出現，就聽見微妙聲響，待她嗅到熟悉味道睜眼時，一下被他驚住。

不知他何時走的，更不知他是何時進來的。

就這樣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她顫抖著雙手，指著那個昨晚抱著她說愛她的男人：“你……你……你怎么……”

“噓……”東方玉玨似一個無事人一般，坐在她的身邊，將她懷中抱著食桶，笑的猶如孩子一般：“是什么？專拿給我吃的么？現在可是在下雨呢，多久來的？”

宋小艾冷吸一口氣，卻裝作鎮定，眸子試圖不流露出任何情緒：“剛剛才來，你到哪里去了？”

不是她不想開口問，是今天她娘的話讓她覺得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信。比如她娘當年就那般情深意重的信了她爹，結果呢，還是一樣不得善終。所以很多事情，她不問。

不能問也好不敢問也罷，她不問就是做好的選擇。

東方玉玨衣衫被雨水打的有些濕，一回來就看見她，說不出是什么樣子的心緒。有些復雜，既有些欣喜能夠一回來便看見她，又有些擔心。擔心她會詢問，但她并未像他想的那樣，她一言不發。

但正是這樣不溫不火的樣子讓東方玉玨有些胸悶。

他發鬢微微濕著，搭在耳旁，順著窗外透進來的光，并不覺得狼狽。反而異常的好看。渾身透著冰涼的寒意。

他一直都是這樣冰冷的。手從來都未暖和過，所以宋小艾也覺得并無其他。

但是她的視線不敢面對他直勾勾的注視。當然，她雖然已不再是那個什么都害羞的小女孩，但是面對他，她還是覺得不好意思。

還未想怎么開口下巴就被他捏住，緊緊箍住，仿佛她在下一刻就會消失的無影無蹤一樣。

宋小艾身子一顫，并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干什么……”

他只是邪魅的笑著，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卻在眸子里藏著饕餮般的貪婪和欲望，他冷冷一笑，輕輕吻了一下她的臉龐。霎時唇角冰涼清新的觸覺撲面而來，她還來不及抗拒。就被他接下來的貪欲代替。

車子里春色怡人。讓人沉醉。

宋小艾覺得，自己是真的要交給他了吧。就算不知道他真正的來頭，但是他一直都對自己很好的樣子。不管是什么吃的。他都可以帶給她。

并不是她一心只知道吃。而是她覺得，如果有一個人可以讓她免于風餐露宿。這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你愛我么……”她問他，眸子里全都是認真的模樣。

他并沒有回答她，過了許久，他才停下來，很認真的模樣，看著她：“愛。”

“有多愛呢。”宋小艾確實不確定，她得自己清楚了。才能安定下心。而現在，她無法安心。或許，就是因為她沒有確定他心意的緣故。

雖然這之前，他說過很多，讓她足以相信的話。

“我也不知道有多愛。”東方玉玨這樣回答她。

宋小艾明顯對這個答案有些失望，眸子里都藏著灰暗的光。這個答案，并不是她想要的答案啊。

“或許比你愛我多一些。”東方玉玨抿唇看著她，疑惑的看著她：“你愛我么？”

宋小艾遲疑中，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他的問題。臉頰卻是紅透了。她含笑：“不知道，或許是很愛的。”

“那就是了。”東方玉玨并不在意她羞怯的回答，反而是很滿意：“我愛你。比你愛我多。你知道這個，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