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凝夕在蘇府并不受人待見，除了幾個愛找她麻煩的夫人平時很少會有人去她的閨房，子時從偏門回去是不大會有人注意到她的，不過這七王爺既然這么說了，在書房睡上一晚也未嘗不可。

“嗯。”蘇凝夕用手撥了剛穿上去的兩只小巧的布鞋，見冷墨寒提著燈正要跨出門去，頓了一下，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朝著那個背影說道，“晚……晚安。”

冷墨寒沒想到她會對自己說這個，關上房門前向里看了一眼，蘇凝夕卻已經躺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的腦袋蒙住了。

“晚安。”冷墨寒說完這兩個字，輕輕碰上房門，門外的守夜人見他出來，順手接過冷墨寒手里的燈籠，走在前面為他開路。

他用低沉的聲線說起“晚安”這兩個字真是意外的好聽啊。躲在被子里的蘇凝夕漲紅著臉，心亂如麻。

翌日，寅時。

“啊~”昨天那么一鬧，蘇凝夕整個人的神經都是緊繃的，從昨夜睡到現在，才不到五個小時。

從床頭摸索到自己的衣服，蘇凝夕打著哈欠起了床，她剛拿著臉盆打算去問問哪兒有水，貼心的下人就端著熱騰騰的洗臉水進來了。

“姑娘，天還黑著，這會子王爺還沒起呢，您可以多睡一會兒。”柳兒笑著說道，她是七王爺府里最貼心的奴婢，昨夜王爺便是吩咐了她去照顧蘇凝夕的。

柳兒一向睡不沉，她剛聽到隔壁書房有動靜，便起身為蘇凝夕打了盆熱水。

“我還是趁街上還沒什么人回府吧。”蘇凝夕怕回去的晚了，萬一被哪個夫人的丫鬟小廝瞧見了，免不了又是一場勾心斗角的大戲。

“王爺還真是心急。”柳兒捂嘴偷笑，成婚以后有的是時間見面，何必非要急于一時，讓人家姑娘還得偷偷回去，怕毀了名聲。

蘇凝夕心里本沒有什么，被柳兒這么一說竟是臊紅了臉，支吾了半天才說出一句：“不……不是你想得那樣。”

“我都明白的，姑娘以后嫁過來，奴婢沒準還是姑娘的貼身丫鬟呢。”柳兒見她害臊不由得多了句嘴，她自小在七王爺府，沒受過什么苦，說話也隨性，穿越過去的蘇凝夕倒是挺喜歡她這種性子的。

這種事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更何況還是封建保守的古代。解釋無能的蘇凝夕干脆選擇沉默。

柳兒把擰干的熱臉帕遞給蘇凝夕，蘇凝夕接過臉帕擦干臉上的水，順便撥了撥耳邊的碎發，整個動作一氣呵成，比珠兒服侍她的時候都要默契。

“有你作聘禮，我倒是可以考慮一下嫁給你們王爺的事。”蘇凝夕覺得自己跟這個柳兒很對盤，倒是可以發展一下友誼，至于她跟七王爺的婚事，純屬玩笑，當不得真。

“姑娘真是抬舉奴婢了。”柳兒也覺得蘇凝夕這個人有趣得緊，不像一般大家閨秀高傲自大瞧不起下人，或者安靜嬌弱不好接觸。

洗漱完畢，蘇凝夕向柳兒道了聲謝，畢竟是別人家，就算是下人為她做事，她也該略表謝意。

“我先回去了，等王爺起床后，再告訴他我離開了。”昨夜他子時才批完奏折去睡覺，現在只怕還在和周公下棋，自己回去還是不要驚動他的好。

“是。”柳兒沖蘇凝夕俯了俯身，端著洗臉水匆匆出去了，待倒完水，回到書房時，蘇凝夕已經不見了。

蘇凝夕從偏門偷偷進去時，眾人還在美夢中，只有幾個早起的大娘在掃地，她裝作剛起床的模樣，大搖大擺地從她們面前經過。

“大小姐，早。”經過下毒一事，蘇啟正對她的態度好上了不少，連帶著這些下人也對她另眼相看。珠兒說得好，她這幅樣子只怕要咸魚翻身。

“嗯。”蘇凝夕微微頷首，路過幾個小姐的院子又穿過后花園，總算到了自己的閨房。

她平日里只嫌這蘇府小，今天提心吊膽地這么一走，只覺得這路長得走不到盡頭。

蘇凝夕推開房門，發覺自己床上躺著一個人，如果床上的人是珠兒還好說，萬一是哪個夫人小姐在這里守株待兔豈不麻煩？

蘇凝夕攥得手心都出汗了，她深吸了一口氣，躡手躡腳地走到床邊，打算著先試探一下，如果是來找麻煩的人給她一記迷魂散便神不知鬼不覺了。

“珠兒？”蘇凝夕扯了扯被子，看到那個熟悉的發型，長長舒了一口氣。

珠兒聽到蘇凝夕的聲音，立馬掀開被子驚道：“小姐，你可嚇死我了。”

“昨夜出了點事，你先去洗臉，我待會兒與你細說。”蘇凝夕怕隔墻有耳，又去門外查看了一番，人倒是沒發現，只找到了幾個零落的腳印。

蘇凝夕所住的“夢苑”是幾個小姐里最差的，從院子到閨房十米處的地方已經裂了縫，那塊地方被蘇凝夕多次暴戾的踩踏，居然露出了一片泥土，幾個夫人知曉這件事后，明里暗里譏諷她住的地方連下人也不如。

珠兒曾去找帳房請工匠來修，幾次無果便也隨它去了。

昨夜子時窗外似乎飄著雨，這雨一下泥土松軟了，印上的腳印倒也清晰可見。

“珠兒，昨夜可曾來過人？”蘇凝夕蹲下來仔細觀察了一下腳印，從腳印的大小來看應該是四個人。

“昨夜是來過人。”珠兒思考了一下，猶豫地問了一句，“可……那不是小姐派來的人嗎？”

蘇凝夕暗叫不好，可能是有人得知了她徹夜未歸，派人來刺探珠兒的。

“你快細細道來。”蘇凝夕把門闔上，坐在桌前面色凝重。

“戌時末，二夫人曾帶人來過。”珠兒見小姐面色難看，也知道事情不像自己想得那么簡單了，她努力回憶著昨晚的每一個細節，希望自己提供的訊息對小姐有用處，“當夜奴婢聽到了三個人的腳步聲，小姐不在，我便擅自上床想替小姐擋一擋。”珠兒看蘇凝夕沒有任何反應，試探地問了一下，“小姐沒有責怪珠兒自作主張吧？”

蘇凝夕搖搖頭，道：“你做的好。”

“她敲了一會兒門，見沒人答應，正打算推門而入，我便把蠟燭熄了，怕被她聽出聲音不對，壓著嗓子說了句‘凝夕乏了’，二夫人倒也識趣，聽到這話便退出去了。”她昨晚倒沒覺著有什么地方不對勁，今日仔細一想，這二夫人哪是這么通情達理的人，小姐越是說乏了二夫人越是應該強行進來才是。

“子時來了一個人，張嘴就喊了奴婢的名字，奴婢以為是您但又不敢冒昧相認，只問了那人是誰，她說是您派來的，給奴婢報個平安。”珠兒見蘇凝夕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知道是自己闖禍了，只好耷拉著腦袋沮喪地說道，“請小姐責罰，珠兒愚笨，不該輕信別人害了小姐。”

蘇凝夕揉了揉她的頭發，想起昨夜自己被老鴇所騙，也是太過輕信別人，自己的丫鬟同自己犯了一樣的錯誤，她又有什么理由去責罰她。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蘇凝夕收起憂心忡忡的模樣，從柜子里尋出以前制好的幾位藥，遞給珠兒，一一告訴她這幾味藥的妙用，“趁著二夫人還沒來找麻煩，我想去教訓一個人。”

她蘇凝夕絕不是一個吃了虧只知道忍著的軟柿子，敢欺負她的人，等著被她剝掉一層皮吧。

“小姐想教訓誰？”珠兒很好奇是誰能讓小姐有這么大的情緒波動，平時幾位夫人小姐再囂張跋扈，小姐也不放在眼里呢。

“綺芳閣的老鴇，花媽媽。”蘇凝夕把手中的茶杯往桌子上一砸，里面溫熱的茶水全部撒在了她的手上。

珠兒被蘇凝夕的動作嚇了好大一跳，好一會兒砰砰跳的心才恢復正常：“那綺芳閣的老鴇可是惹了小姐？”

蘇凝夕把昨晚經歷的一切都告訴了珠兒。

“小……小姐，那綺芳閣可是男子尋歡作樂的場所，你這樣的身份就是去賣藝也是萬萬使不得的啊。”珠兒聽蘇凝夕說起昨晚的事，嘴巴張得老大，一副驚恐的模樣，“若不是七王爺，珠兒今天恐怕就看不見小姐了。”

“珠兒不必太過緊張，練就丹藥是我的興趣，我以后會為了各種各樣的藥材出入這種場所的。”蘇凝夕知道自己的行為在這封建的古代實在過于出格，只是為了藥材她沒辦法安分守己，古代沒什么娛樂項目，她只能一心撲在制藥上。

珠兒聽到小姐說以后會經常出現在這種場所，不由得面露難色，道：“要是被老爺知道了，怕是會降罪于小姐。”

“那也沒辦法。”蘇凝夕根本不在意她那個便宜老爹對她的看法是什么，她一心想著怎么將這仇報回去，怎么讓那個見錢眼開的老鴇磕頭謝罪。

蘇凝夕將以前制好的兩味藥搗碎，混合在一起，捏成一顆一顆的紅色小丸子。

“你在家等著，戌時初我得出趟門。”蘇凝夕得去砸了那綺芳閣，讓那惡心的老鴇磕頭求饒。

“小姐去哪珠兒也去哪，小姐不要丟下珠兒。”珠兒給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才打算陪著蘇凝夕一起去綺芳閣，反正小姐又不是做什么見不得人的事，砸場子怎么能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