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淵閣中，清歡站在沙盤前，手握算籌一動不動，沙盤上方貼著一張紙，紙上寫著三個字，“云天傾”。突然，雪白的宣紙染上紅色，算籌不規(guī)則抖動，清歡掐指一算，臉色微變，轉(zhuǎn)身走到窗口，吹了聲口哨，鷹隼飛來，落在他伸出的胳膊上。清歡看著鷹隼的眼睛，從小小的瞳仁里看清自己的倒影，接著自己的容貌被卷入一個漩渦。一些陌生的場景出現(xiàn)在鷹隼眼中。這只鷹隼從年幼時候就跟著他，陪著他走過多少風(fēng)浪，早就知道他的心意。同時，他的很多功夫都時鷹隼陪著他練就的。這招讀心術(shù)也不例外。

只是片刻功夫，鷹隼從清歡胳膊上飛起，尖叫兩聲消失。清歡大步走向樓梯，和迎面上來的提督碰了個正面。提督看著火急火燎的清歡，視線一樣，看見染紅的宣紙，知道他的意思，笑道：“國師大人這是要做什么？難道你想違背天玄子師父的命令嗎？”

清歡處在樓梯口有些尷尬，“這是我的私事，與你無關(guān)。”

提督貼近清歡，因為身量較低，只能仰頭看著比他高很多的清歡。“私事，無關(guān)。你是再和我說笑話嗎？”清歡雖然年齡小，但氣勢絲毫不比清歡差，清歡被提督一聲喝問問的啞口無言，隨即反應(yīng)過來，“你又想接著天玄子師父的名義做什么壞事？算了，我不問了。反正與我無關(guān)。不過我要警告你，不要以為天玄子師父偏愛你你就得意忘形。要知道我也是從那個地步走來的。”

清歡的意思很明顯。他也是被天玄子偏愛的意一員，但現(xiàn)在天玄子偏愛的人卻不再是他。天玄子偏愛的原因很簡單，就是對他有利。這點清歡和提督看得都很清楚。或者說和天玄子打過交道的人都清楚。但容凌不知道，因為他被感情蒙蔽雙眼，云天傾不想承認(rèn)，她不想讓容凌在她和師父之間左右為難。所以說，容凌和云天傾都是傻子。提督冷笑，“你說的我都知道。你不想說的我也想知道。但我查不出來，只好勞煩國師大人親口講訴一下。作為回報，我會把云天傾現(xiàn)在的處境講訴給國師大人。國師大人盡可放心，云天傾現(xiàn)在很安全。但片刻時間后還是否同樣安全，就不是我能保證的了的。”

提督很卑鄙，提督很狡猾，要小心提督。清歡一再告誡自己，但還是落入提督的圈套。清歡咬牙再咬牙，和提督眼神廝殺未果后，只好退一步，“你想知道什么？”

提督向前走，清歡向后退，漸漸逼近墻角，推到在無可退，清歡硬著頭皮笑道：“提督，你這是要做什么？難不成想逼良為娼？”

提督收起玩笑的神色，反倒認(rèn)真說道：“我倒是有這么個打算。把人妖收了，這世上到少了個禍害無辜少男少女的禍水。不過人妖功力深厚，我人小，膽子也小，一下子收不了人妖，只能讓人妖獨守空閨等著我。等我有實力有能力再來收了人妖。”

一番話似真似假，清歡有些怔愣，他這算是被一個比自己小很多的孩子調(diào)戲了嗎？回神，清歡咳嗽兩聲，“提督，不開玩笑。我是認(rèn)真的。”

“我也是認(rèn)真的。”

和清歡一直掛著笑容的臉不同，提督臉上甚少有表情，作為一個少年老成的孩子，提督把裝冷酷這件事做到登峰造極。所以清歡笑著說的事和提督嚴(yán)肅時說的事是一個含義，都是不需要在實際中認(rèn)真對待的。清歡很清楚這點，但還是被提督眼中的執(zhí)念嚇了一跳。隨即嘲笑自己，真是年齡大了，竟然真被一個孩子鎮(zhèn)住了。

“你說怎樣就怎樣吧。”清歡最后無奈，如此說道。

提督垂下眼瞼，微微點頭，“如此甚好。我也是這樣想的。”

清歡滿臉黑線。提督這是何意。

提督繼續(xù)說道：“我知道你一直把我當(dāng)成小孩子，但其實我并不是小孩。當(dāng)然，這并不只重要。一會兒我會給你解釋我想表達(dá)的含義，現(xiàn)在要解決的你是問題。我來問，你來回答。”

這樣小孩子的游戲讓清歡嗤之以鼻，但卻不知哪根筋不對，清歡同意了。

提督問：“你如此在意云天傾是因為喜歡她還是想從她身上拿到某種東西？”

清歡又愣了一下，剛才還是調(diào)笑的戲碼，突然一下子轉(zhuǎn)到正事，他還真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不過清歡很快回答，“都有吧。”

提督嚴(yán)肅的小臉毫無表情，用審問犯人的口吻問道：“國師大人，我提醒你，不要把我當(dāng)成小孩子，更不要把我當(dāng)成傻子。我會判斷，即便我不知道真假，但我直覺一定不會騙我。”

清歡打了個激靈，他倒忘了，提督這孩子可是身負(fù)云天傾的圣女之靈氣，還真能從他話中感受到真假。既然不能說謊，那涉及到不能說的話題，他不回答就是。

此時，提督又說：“如果你積極回答我的問題，我也會給你發(fā)問的機會，或者我自己主動坦白為何會纏著你，或者說，對你有意思。說的再明白一些，我為何會喜歡你，想時時刻刻和你在一起。”

清歡眼角嘴角齊齊抽動。他今天沒翻老黃歷，不然一定相盡辦法避開提督這個麻煩。

提督雖知道清歡的腹誹，但并不在意，悠閑問道：“你如此在意云天傾，是因為喜歡她，還是想從她身上得到某種東西？”

清歡不情愿回答：“第二個選擇吧。”

提督挑眉，小小的身體壓在清歡高大的身軀上，顯得不倫不類，從遠(yuǎn)處看，倒像是清歡在陪著提督玩過家家。但清歡很清楚，提督壓在他胸口的手臂充滿了靈氣。他不能輕易反抗，不然他和提督會兩敗俱傷。他這才知道，提督是玩真的。

“”既然你喜歡選擇題，那我們再來一個選擇題。你想從云天傾身上得到的東西是和她的身份有關(guān)嗎？

清歡慵懶說道：“算是吧。”

提督皺眉。他最受不了就是人妖擺出風(fēng)情萬種的模樣。尤其是他吐氣如蘭的時候，總能讓他心猿意馬。這個樣子他根本無法逼問。但他不能暴露自己的喜惡，不然一定是被這個狡猾的人妖拿住把柄。以后用來威脅他。

“你先從云天傾身上拿的東西，她本人知道她有這個東西嗎？”提督問。這個問題略顯奇怪，但發(fā)生在云天傾身上卻是十分有可能。比如提督身上的圣女之靈氣。若不是有人提醒，恐怕云天傾倒是都不知道自己身上有這么好的東西。

清歡摸摸下巴，思考良久，苦笑道：“好像她不知道，但誰說的準(zhǔn)呢。也許知道也不一定。”

提督收回胳膊，立正站立，小臉嚴(yán)肅地沒有任何表情，“行了，我知道你是意思。現(xiàn)在輪到你發(fā)問。”

清歡活動手腳，并不急著發(fā)問，提督也很有耐心，等清歡動完脖子又動手，轉(zhuǎn)完手腕又扭腰，眼睛都不眨一下。清歡抖抖小腿，卻聽到提督提醒，“我倒是無所謂，不過云天傾的時間好像不多。讓我想想，剛才浪費了多久。”

清歡保養(yǎng)得意的臉微微扭曲。他敢打賭，提督一定是故意的。“行了，我只問一個問題，我才不玩什么選擇題判斷題！你以前肯定見過我。說說看我們以前的故事。”

提督想過他們會有這么一天，但沒想到這一天來的如此之快。提督眼中神色變化萬千，最后歸于平靜，反問，“難道你不知道？我們的過去，若是只有我一個人知道，未免太可憐了。我不想當(dāng)?shù)诙€師倩，也不想讓你當(dāng)?shù)诙€蒼梧。”

隨著提督的話，算籌劇烈抖動。窗外的光線漸漸西斜，提督看著清歡賭氣的臉，抖抖嘴皮，若無其事說道：“按照天玄子師父的預(yù)算，今天就應(yīng)該處理掉幾個礙事的家伙。不知道死的人是雙胞胎，還是呢個女僵尸，還是你一直擔(dān)心的云天傾。”

清歡視線越過提督小小的身體，看向窗外幽藍(lán)色的天空，好似回憶，“很久了，我沒這么看過天空。提督，每個人都有自己想要的東西，因為要守護自己心中最珍愛最柔軟的一處。你說的那些我不記得了。但如果我應(yīng)該記得，只要你給個提醒，我一定能立刻想起來。難道你不相信，真正存在的東西并不會消失，只是遺忘而已。”

提督的閱歷讓他無法理解清歡的含義，清歡擔(dān)任老師解釋道：“蒼梧喜歡師倩，雖然一直拒絕她，但最后還是記住師倩。盡管師倩罪大惡極，但官蒼梧還是喜歡師倩。甚至愿意陪著她死。哪怕師倩最后都執(zhí)迷不悟，官蒼梧都不后悔。提督，這才是我心中的珍寶。你講的故事若是達(dá)不到這個程度，就不要拿出來丟人現(xiàn)眼了。”

提督有些詫異。任誰看清歡都會覺得他是個混跡歡唱的風(fēng)流浪子，沒想到還有純情的一面。提督并未詫異太久，反而思考如何開口向清歡說出自己的故事。很快，提督恭恭敬敬叫了一聲“師父。”

清歡不由自主瞇起眼睛。這聲“師父”可謂久違。伴隨著這一句“師父”，清歡想起很多事，想起那時他還不是清歡，還不是國師的往事。恍惚中，清歡再一次看提督，竟真的從他臉上看到記憶中的模樣。清歡想喊出嘴邊的名字，但又怕是噩夢一場，嘴巴哆嗦了半天說不出話來，提督看著累，直接替他說出，“師父，我是幺妹。”

幺妹啊……

這個名字他曾經(jīng)喊過很多遍，但在幺妹死后，他從來沒有當(dāng)著人的面再把這個名字念出聲。

身后的算盤猛地爆出紅光，提督身體一顫，大驚失色，“怎么可能？”隨即轉(zhuǎn)身，表情猙獰看著紅光，難以置信，“她都失去圣女之靈氣，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