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王武對面，天已經泛起了魚肚白。武子的故事讓我覺得不可思議。這和我聽到的版本根本沒有一點算得上相似的地方。我奶奶沒有理由騙我，那么一定是我爺爺騙了她和我爸。可是為什么？我想不通。

“后來呢？”我問道。武子愣了一下，說道：“后來啊，我醒來的時候天都亮了。發現自己在那座山的腳下，你爺爺就躺在我身邊，”喝了口茶，茶水已經涼了，他順手澆到了花壇里，“我把他叫醒，他受的打擊挺大的。先是牛大彪他們的背叛，然后是大哥的死，誰也受不了。我這沒心沒肺的，算個例外。然后我們就合計著，這事不能讓別人知道，要是把黑哥的事情說出去，我們肯定會被滅門的。就編了個版本，一直傳下去，這個鍋只能由我這個心狠手辣的人來背。”他點了一支煙，吐了幾個煙圈。“你爺爺失蹤的那天，找他的不只你們家，我們也在找。只不過墓的方位不一樣，你們知道的那個是我們當年做的假象。我們在'司馬鬼冢'里找到了你爺爺的尸體。他和黑哥一樣，坐在那口棺材上，盤著腿，看著十分安詳。我們沒把他從上面弄下來，既然他選擇了這樣離開，應該有他的用心吧。”武子咳了咳，好像被煙嗆到了，借機抹了抹眼淚。

我坐在椅子上，聽武子講完了爺爺的下落，卻沒有想象中的感情激動，只是心里莫名的空，雙眼沒有焦距地望著前方，好像爺爺還在那里爽朗的笑著，伸出戴著紫檀珠串的手想要拍拍我的肩膀。想著想著，眼眶慢慢發酸，我用力閉上眼睛，低聲問到:“沒有想過報仇嗎？為了老隊長，也是……為了我爺爺。”

“怎么可能沒想過，”武子笑了一下，“但是黑哥這人，無比神秘，那次以后我就沒再有他的消息。而且，仔細想想，黑哥這人也算是仗義。雖然打昏了我們兩個，卻將我們放了，我們醒來的時候也在一棵樹上發現了牛大彪的尸體，頭顱不知道哪去了。”我不禁驚訝這個武子和爺爺說的二十年前的武子簡直判若兩人。“那您這次叫我來，就是想告訴我我爺爺死了？”我奇怪地問。“不只是這個。我們遇到了點麻煩，需要你幫忙。”武子似乎正等著我問他這個問題，他向前坐了坐，盯著我的眼睛，“當年我們三個人在一起，之所以名聲響徹熱河，是因為我們各懷絕技，正是這三樣絕技，每次我們都能順利的進入到墓里并且活著出來。”

先說老隊長。老隊長算得上是半個卸嶺力士，和師傅之學得了魁星踢斗，師傅就駕鶴西去了。老隊長憑借這一招，倒遍了天水的斗。魁星踢斗，這招正好利用了粽子反應較慢，當粽子想你撲來的時候，用手向外分開它的雙臂，同時腳下猛踢它的小腿，用反作用力將它擊倒，在以最快的速度出腿，直擊它的大椎。腳力大的人這一腳足以踹斷大椎，那個粽子就廢了。腳力小的也可以將它踢飛數米。

再說說武子。武子雖然魯莽，速度卻很快，一把短刀在他手中好像活了一樣。他的任何出手都是致命的，要么挑了你的筋腱，要么抹了你的喉嚨。敵人卻鎖定不住他的目標，武子的速度和身體協調性很強。年輕時他只身一人對付半個寨子的土匪，對方甚至都沒看到過他的正臉就已一命嗚呼　，心狠手辣，也是他的絕技。

武子說我爺爺沒有他們那么暴力，只是脾氣暴躁了些，所以他的絕技就只是準確的找到　墓的位置而已，真的是準確，才能算得上是絕技。我爺爺之所以那么喜歡小葉紫檀，就是因為他的香氣。他天生嗅覺就驚人的靈敏，一次他問出了火星的氣味，讓他全家逃過了一場大火。仔細想想我爸爸喜歡養花，也是因為嗅覺靈敏，聞到的香氣更加撲鼻吧。

老隊長、武子和沈文山三人在一起，倒起斗來毫不費力。文山只需動動鼻子就能知道墓的位置，接下來就交給武子和老隊長了。開棺時要是發生了尸變，武子也能靠他的反應速度躲過一劫，然后配合老隊長結果了它，棺中的明器就這么容易的到手了。

“我們三個人的性格也是互補的。我呢，有點急躁，做事不顧后果；文山考慮得就很多，很穩重；老隊長就不用說了，經驗比我們多得多，深謀遠慮。”武子說道。我還是沒有太聽明白，如今老隊長和我爺爺都走了，我一個人能代替他們？“當然，我們的時代已經過去了，我們也老了，也該消停一下了。現在，就看你們這些年輕人的了。”武子看著我，眼神里充滿期待。“明天我和你去一趟天水，見幾個伙計，他們都是鐵了心和我干的，而且能力很強，你去和他們磨合磨合，以后會常合作的。你家里我會想辦法的”武子似乎已經不想給我選擇的機會，替我做了決定。“為什么我一定要去，我要是不想去呢？”我問道。武子愣了愣，笑道：“哈哈哈，臭小子，還真是沈文山的孫子。這是你爺爺留給你爸爸的任務，結果發現你爸太秀氣了，不適合下地，就留給你了。”他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小伙子，不去你一定會后悔的，地下比地上刺激多了。早點休息吧，明天不會很順利。”說完他就走向了臥室。“為什...”我沒問完，就被他揮了揮手手打斷了。

我抬頭看天，估摸著快四點了，干脆趴在石桌上，漸漸睡去。

迷糊中，我聽到耳旁陣陣嘈雜。我把腦袋從雙臂中抬起，短時間的睡眠讓我頭疼。我回頭看向大廳，發現大廳中擠滿了人，他們手持短棍，短刀，有的還拿著半自動步槍，面對著大門。王武就在這幫人身后。這個架勢讓我瞬間清醒，起身走向王武。“怎么了這是？”我緊張的問道。武子回頭看了我一眼，我的出現讓他很詫異：“沒事，”他看了看門口的方向，轉身拽住我回到院子里，“這可能要火拼一場，計劃不變，咱們先走，院子深處有后門。”他快拉著我快步走著。“誰鬧事？”我一臉迷茫的追問。“知道太多對你不好，走就行了。”武子沒有回答我。“情況不妙。”我心想。隨著一聲巨響，大廳的人群突然炸開了鍋，門被踹了開來，頓時槍聲，咒罵聲亂作一片。

武子和我同時停住腳步，回頭望過去。一名男子最先沖進大門，他頭戴面具，手持甩刀，兩手在空中一劃，武子的兩個人就倒在血泊。那人看到了我們，想追過來，卻被迎面揮來的木棒阻攔，他反應極快，并沒有打到他。

“快！快走！”武子拽著我，飛奔向花園深處。武子三兩下爬上了離院墻最近的松樹，翻身跳了出去，我也不甘示弱，緊隨其后。院外已經停了兩輛車，還有幾個人靠在車旁，等候著我們。“他們進來了？”一個人問道。武子點了點頭：“快走，抓緊時間。我坐這輛，你坐那輛。”他指了指我右手邊的車，說完，自己就坐進了另一輛里。兩輛車都是桑塔納，沒有車牌，顏色也一樣。我也沒多想，就上了車。

兩輛車并排行駛在路上，很安全的樣子。“現在是不是就安全了？”約摸著過了半個小時，我問道。“不好說，他們出現之前都不安全。”司機說。果然，后視鏡上出現了四輛摩托車，每輛上面都坐著兩個人，一人長把，一人拿槍。“現在不安全了。”司機瞥了一眼后視鏡，對我說。隨著一陣槍聲，我感到車的后備箱被打出許多窟窿，武子所在的那輛車的后擋風玻璃直接碎了。隔著車窗，我能看到武子趴在后座與他們槍戰的情形。難道我就這么干看著？我心想。我身邊沒有槍，幫不上他什么忙。忽然，我想到了一個好點子。我把外套脫了下來，搖下車窗，將它扔了出去，外套在空中迅速向后飛去。后面的摩托車手沒料到這么一招，眼看就要罩臉上了，他竟伸出了手，想撥開它，自己卻失去了平衡，連車帶人飛了出去。

一旁的武子看了看我，笑了笑。內三個持槍的人一同亂掃，卻只是浪費子彈而已。武子卻精準的很，手很穩，只開了就干掉了一個騎摩托的人，坐在那輛車后面上的人就摔了個狗啃屎，這么快的速度，不死也該殘了。剩下的那幾個人自己敵不過，速度也跟不上，就慢慢停了下來，不再追了。

我搖上了窗子，盯著后面看了看，確認他們沒有追上來，就放下心來，昏沉的大腦不讓我去想這一上午發生的事，我只得靠在窗戶上，安穩的睡個回籠覺。

我不知道我還能否回到這里。不過既然是爺爺給我的任務，我必須去完成，我相信這也是他老人家希望看到的。天水，我盜墓生涯開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