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橫公魚卷 二 陳顯祖堂中發瘋
- 織夢館
- 慕詩客
- 2682字
- 2020-10-24 00:22:59
到了第三日戌時,風生早早收拾妥當站在門口張望。不一會兒,果然有一輛紅羅圍簾,十分華麗的馬車在不語堂門前停下,趕車的小廝正是刁三,想必這車里的人定然是陳老爺了。馬車停穩后刁三恭敬地說了一句: “老爺,大少爺,到地方了。”立刻下車跪趴在地,看樣子是要做人梯。
馬車里面走出來一名丫鬟攙著陳老爺,要扶他下車。那陳老爺卻擺擺手道: “不用管我,伺候少爺去吧!”自己踩著刁三的背就下來了。
風生看著是刁三體型兩三倍的陳老爺,居然踩著人下來了,心中一陣厭惡。又見先前服侍陳老爺的那個丫鬟和另一個丫鬟,一左一右架著一個瘦的皮包骨頭的青衣男子走了出來。陳老爺見那青衣男子下車,居然伸手去扶他。心中就有了猜想,這個骨瘦嶙峋的男子莫不是他們口中的那個大少爺?
只見這男子已經瘦得變了形,皮膚一片死沉沉的灰白色,衣服也是空落落地掛在身上。高高的顴骨聳著,臉頰已經全部凹陷了下去,嘴唇毫無血色仿佛風干了的橘子皮一樣。最嚇人的就是那雙眼睛,眼眶高高突起眼窩下陷,卻偏偏眼珠瞪得極圓極大,似乎都快要掉下來了一樣!眼神也是頹然的毫無生氣。如此病入膏肓,難怪要兩個人來架他,恐怕他自己現在是一丁點的力氣也沒有了吧!風生瞧他這幅模樣,便凝神向他看去,果不其然,有一絲黑色的煙霧正在眉心盤踞不去,周身也都被濃重的黑色怨氣圍繞。
撇開凝視地目光,風生心中唏噓,嘆道:也不知道他得罪了什么東西,居然有如此強盛的怨氣。被這纏住的人,不死才怪。轉念又想:反正人都說富人多作惡,況且這世間人那么多,死掉十個八個跟自己又有什么干系?如此便又開心起來,迎了上去。
正當風生快要走到陳老爺身邊時,陳家少爺眉宇間的怨氣,似是被驚動了,居然直直地向她飛來!風生心下一驚,想不到
看似荏弱無形的怨氣,居然敏捷地攻向自己。冷笑一聲,凝神提手便想將這穢物給收了。但手還沒有伸出來就被一陣力道向后帶了一尺遠,夢姬卻不知何時擋在了自己與那怨氣之間。那怨氣在夢姬身前停下,似是有所忌憚般不再上前,反而又慢慢退回陳少爺的周身去了。
夢姬見它不再有異動,轉過頭來對風聲說: “這不是尋常怨氣,你打不過它,莫要輕舉妄動。”
風生點點頭,見夢姬在向她招手,就向前走過去。卻發現那個一只腳已經踏入鬼門關的陳少爺正死死地盯著她們,極其艱難地問道: “你……你…….你們,能……能看到?”說完就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好像這么一句話用盡了他所有力氣似的。
一旁的風生也十分吃驚,瞪大了眼睛問夢姬: “姐姐!這個凡人,好像,好像居然看見咱們在干嘛了!”
夢姬只是看了眼那人說道: “陳公子是那一縷冤魂的宿主,又是將死之人,陰氣自然重些,能看到也是可能的。”然后向前方的陳老爺笑道: “陳老爺今日得閑了?”
方才發生的一切除了陳少爺外,似乎再沒有一個人看到,那陳老爺仍是那班摸樣,點點頭: “聽聞掌柜的這里表演一種名叫縱云梯的絕活,老夫耳聞已久今日特帶犬子過來觀看,顯祖,這位就是不語堂的老板娘。”抬手指向夢姬向陳顯祖介紹。
那個陳顯祖一直盯著夢姬,此時見父親看向自己,便向她點了點頭算是問好。夢姬也向他笑笑回禮。陳老爺又說: “勞煩掌柜的準備一件寬敞的包房。”
夢姬連連點頭,引了他們去樓上風生收拾好的那件包房。包房擺設素雅整潔,粉白的墻面上掛著歲寒三友的水墨畫,墻角的架子上擺了一盆剛剛有些泛綠的蘭花,另一邊的墻角上則擺著燭臺。墻前面還有一扇仕女屏風,是專為女眷準備的。正中間放有桌椅,人坐在這里剛好面對著戲臺。雖然不是金碧輝煌但也清新舒適。此刻天色已經漸漸昏暗,夢姬取出火折子點亮燭臺,房間登時明亮了幾分。
“陳老爺,陳公子,請先坐下歇息,我這就去讓弟子們準備縱云梯去。”夢姬說完就和風聲一起下樓去了。
走到樓梯拐角處,夢姬又拿出火折子將那里放置的燈盞點亮,風聲看四下無人就問道: “姐姐,那到底是什么東西啊?”
燈芯剛被點著燈光忽明忽暗的照在夢姬臉上,襯上她的容顏,有種十分神秘詭譎的感覺。夢姬扯著唇角詭異地笑笑: “你很快就知道了……是個很美味的家伙呢!”然后吩咐道: “你去告訴伙房讓他們把準備好的東西抬到織夢館里去,我要好好款待我們的貴客。”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夢姬端著一個梨花木盤子回來了,笑道: “弟子們已經準備好,下個節目就是縱云梯。陳老爺和大少爺先喝些茶水,吃些糕點吧。”陳老爺略微點點頭,不再說話。陳顯祖仍是扭頭看著夢姬,不過這這次目光里多了幾分探究。
夢姬將盤子里的四碟糕點一一擺上,再給二人倒上茶水。就立在一旁不再言語。
樓下傳來敲鑼打鼓的聲音,陳公子聽到聲音將目光從夢姬身上收回,皺眉轉過頭去。只見從舞臺兩側走來了幾名年輕的漢子,個個膀大腰圓敦實有力。他們齊刷刷的大喝一聲,每人拋起一根手指粗細的麻繩。那麻繩在漢子的手下居然硬如鋼鐵直立不倒,眾人紛紛叫好。又聽見他們一起大喝了一聲“起!”那麻繩居然越攀越高,待攀到接近房頂高的時候,鼓點又突然響起,那些大漢縱身一躍,竟抓著空中的麻繩攀爬起來。隨著他們的動作越來越快,鼓點聲也越來越密,越來越響。
隨著鼓點聲的密集,陳顯祖臉上漸漸生出焦躁不耐的神色,他周身的黑氣也漸漸翻騰起來。待第一個漢子爬到最高點,鼓點的聲音最大的時候,陳先祖突然哀嚎一聲臉色烏青,捂著耳朵站起身來發瘋似地用頭去撞擊墻面。
漸漸的鼓點低沉了下去,但一波接著一波的鼓掌叫好聲從四面八方傳來。陳少爺似是非常痛苦,周身的黑氣劇烈滾動,顏色變得越來越濃。
他全身顫抖不止,連眼睛里透著一絲血色,狂躁地將身邊的東西都砸在地上。但周圍的人就像什么都沒看到一樣,仍舊在興致勃勃的觀賞。兩個丫鬟和刁三看的目不轉睛,陳老爺更是連連稱贊哈哈大笑,還不住和自己說這話。沒錯,此刻發狂的陳顯祖看到了自己,還是原來那個病怏怏的樣子坐在那里。還有站在角落的夢姬,但她并沒有向別人一樣去關注舞臺,而是慵懶地看著自己,發狂痛苦的自己。那種慵懶冷漠的眼神好似只是在看一出戲!
一出戲?沒錯,自己早就變成了一出戲。自從十六歲染上這種怪病開始,他的世界就與別人隔離了。短短兩年這病就折磨的他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以前待自己親近的叔伯怕這病會傳染,從那之后鮮少登門去看過他。即使每年春節拜年的時候,那些人表面笑著卻掩蓋不住眼神里的恐慌和厭惡。
還有那些丫鬟小廝,一個個看自己的眼光就像見到了怪物,被派到自己房中伺候就要哭上好幾天!
還有那些把自己當做茶余飯后談資的粗野鄉民……
跟有甚者還有一些人因此而很高興,比如他的親叔叔父親的親弟弟。莫以為他不知道,自己的親叔叔總是在盼望著自己早死!因為他是陳家的獨苗,死后就沒人能繼承家產,待父親百年之后,這萬貫家財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自己早就成了一個可悲的笑話!成了別人眼中的一出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