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剛剛亮,王宮里禮炮齊鳴,奏響喜樂。之后一大群化妝師,服裝師都跑到特使館驛來,給暮海仁打扮起來,暮海仁見一個化妝師要卸掉他臉上的彩繪,連忙阻止,讓翻譯告訴那個化妝師,說這個彩繪是克隆人的習俗,越是盛大的場合,越要畫在臉上,那化妝師雖然納悶,卻也不敢得罪了他,只好留著他臉上的彩繪,這群人忙活了好一陣兒,才算放過了暮海仁,暮海仁照照鏡子,見自己頭戴金盔,身披藍甲,十分威武,不禁哈哈大笑,心中又好氣又好笑,心說:“這噩夢,快點結束吧!”
眾人擁戴著他,來到一座已經被裝飾得富麗堂皇的大殿上,大殿里已是人山人海,吉達卡瑪族的權貴,盡聚于此。過不多時,一聲禮炮,喀蘭蒂雅公主在上百侍從擁戴之下,也走出了后臺,來到大殿之上,暮海仁見她身著一條閃著金光的藍色長裙,頭戴金冠,不知種類的各色奇花插在她的長發上,美得驚心動魄,美絕人寰,她看見暮海仁看著自己,羞澀地報以一笑,這一笑如同冰原上萬花一同盛放,星空里乍現漫天彩虹,美得難以形容。暮海仁心頭巨震,連忙低下了頭,臉卻不由得有些發紅,虧了臉上還有彩繪,沙迦曼早已站立一旁,兩個年輕人的神態舉止盡在他眼里,他不禁哈哈大笑,心想:“我女兒美艷無雙,這小子武功蓋世,他倆倒真是一對。”他心中高興,一聲呼喝,婚禮儀式開始,這婚禮倒比人類的習俗簡單得多,只要證婚人把兩個新人雙手拉到一起就算成了,剩下的就是大家盡情的喝酒慶祝,暮海仁在沙迦曼的帶領下,與吉達卡瑪王朝的重要官員一一會面,這其中道真有幾個是暮海仁見過的——當然是在戰場上對敵時見過的了。暮海仁見這些官員中人族占了七成以上,剩下的才是猿族武官,心想:“這跟戰場上到正相反,獸族士兵中猿族占了絕大多數,人族倒是比較少見?!?
暮海仁嫌吉達卡瑪人的酒味奇差,但迫于無奈,只好一杯接一杯地喝,真是酒到杯干,好在酒量不錯,倒是沒醉倒,好不容易撐到宴會結束,侍從擁著暮海仁和喀蘭蒂雅來到公主的行宮,終于只剩下這兩個人了,暮海仁和喀蘭蒂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禁相對大笑起來。
暮海仁說:“那我這就走了?!?
喀蘭蒂雅見暮海仁這就要走,知道他信守承諾,便說:“你現在就走,不免惹人懷疑,不如等天黑再走不遲?!?
暮海仁點點頭,但又沒什么事做,只好在宮室里走來走去,欣賞屋子里的雕像和壁畫,他忽然看見一副巨大的人類女子的畫像,那畫中女人衣飾華貴,年紀在三四十歲左右,十分美麗。暮海仁不禁問喀蘭蒂雅:“這時誰?它是人類嗎?”
喀蘭蒂雅說:“這是我媽媽,她是人類?!?
暮海仁大吃一驚,說:“怪不得你這么像人類,原來……原來吉達卡瑪人與人類真的是同族,唉……這場持續了三百年,生靈涂炭的戰爭竟是一場自相殘殺!”說著暮海仁不免嘆息。
喀蘭蒂雅也嘆了口氣,嘆道:“一邊是我母親的故土,一邊是我父親的家園,但愿這場戰爭能夠早些結束?!?
暮海仁忽然想起一事,說:“今天婚禮慶典上,怎么沒見令慈呢?”
喀蘭蒂雅眼眶一紅,說:“她……她十年前就已經過世了,我父親說那時他與太陽系聯軍在星際間鏖戰,殺死很多人類,我母親感懷自己出身于人類,十分難過,她憂傷過度,抑郁而終,我父親傷心我母親之死,所以才一心想要結束戰爭?!?
暮海仁知道自己提到她的傷心往事,十分過意不去,連忙道歉:“真對不起,我……我不知道……”
“沒,沒有什么?!笨μm蒂雅擦擦眼淚,搖了搖頭。
暮海仁不禁又望了望那王妃的畫像,見畫中人神情舉止自若,栩栩如生,不禁又問:“這幅畫畫得真好,似乎用的是人類油畫的技巧,不知誰是作畫人?”
喀蘭蒂雅破涕為笑,說:“你真的覺得好嗎?從來沒人稱贊過的。”
暮海仁點點頭,說:“真的是極好,畫這畫的也是個人類嗎?”
喀蘭蒂雅一笑,說:“畫這畫的是個半人類半吉達卡瑪人?!?
暮海仁楞了一下,恍然大悟,說:“原來是公主的大作,真是令人佩服……哦,這屋子里所有的畫都是你畫的?”
喀蘭蒂雅點點頭,說:“請你鑒賞,給點意見?!?
暮海仁見她畫的還有父親沙迦曼大帝,宮中裝飾,花園景色,自然景物,還有街頭巷尾各色人物,都是妙筆生花,生動非凡,不禁真誠贊嘆,心想:“這喀蘭蒂雅公主秀外慧中,極有才情,真不遜于我的海蓮娜?!彼胫?,忽然看見一副畫著星際戰場的大幅畫像,畫面遠端千軍萬馬正在鏖戰,天上飛滿光槍的光華,近處竟是一位年輕將領的背影,他手持一把閃光的長劍,一副指揮若定,從容不迫的英武姿態。
暮海仁心說:“這個人的背影給我的感覺怎么這么熟悉呢?他是誰呢?”不禁問道:“這一副也是公主您的作品嗎?”
喀蘭蒂雅羞澀地一笑,點了點頭,說:“是的,不過這一副與其他的畫作不同,其他的都是寫生,這一副是我的想象畫?!?
暮海仁瞧見她的神情,心中一動,說道:“我知道這個畫中人是誰了,他是巴奈特對不對?”
喀蘭蒂雅忽然一怔,搖了搖頭,說道:“不,不是他,你為什么猜是他呢?”
這下輪到暮海仁吃驚了,他問:“怎么?公主的意中人不是巴奈特嗎?”
喀蘭蒂雅搖了搖頭,說:“才不是,怎么……唉,我知道他喜歡我,可我喜歡的不是他?!?
暮海仁連忙道歉:“對不起,我以為……唉,那這畫里的人……”
喀蘭蒂雅一張俏麗無雙的臉蛋露出紅暈,她低下了頭,小聲說:“他……他是……嗯……我要是告訴了你,你千萬可別告訴別人?!?
暮海仁笑著點點頭,說:“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喀蘭蒂雅想了一想,又說:“那我說了,你也不要生氣?!?
暮海仁又一笑:“咱們是假夫妻,又不是真的相愛,我怎么會生氣呢?”
喀蘭蒂雅臉上一紅,說:“我不是那個意思,因為……這個人,他是你們的敵人,他就是太陽系的月王子——暮海仁!”
暮海仁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他大驚失色,沖口反問道:“你的意中人是暮海仁?!”
喀蘭蒂雅幽幽嘆了口氣,輕聲說道:“不錯,我愛上了我族人的敵人,現在他死了,我比死了還難過,所以我不想嫁人,我寧愿孤獨一輩子?!?
暮海仁心潮涌動,久久不能說出一句話,過了良久,暮海仁才又問道:“你怎么會愛上這個人?你見過他嗎?”
喀蘭蒂雅點了點頭,像是自言自語般說道:“大約在四年前,我第一次聽說這個名字,從那時起我常聽父親和他的元帥將軍們談起他,說他如何又破壞了他們的戰略,如何又擊敗了多少派去的大軍,我當時就想,這真是個討厭的家伙……”說到這兒,喀蘭蒂雅嘴角露出孩子般的笑容,她又繼續說道:“后來我聽宮中的侍女們也在議論他,說全太陽系的女孩子都喜歡他,都想嫁給他,我當時還不服氣,后來我看到了太陽系制作的電幕節目,是什么飛行球大賽的決賽,那是我第一次看見他的樣子,他……”喀蘭蒂雅的臉上生起紅暈,聲音更小了,“他是月球隊的左邊鋒,那一場他進了四個球,還因為拼命搶球受了傷,可月球隊還是五比六輸掉了,那時我覺得他會很傷心吧,于是,我也替他傷心起來,唉,要是依你們太陽系人的時間觀念,那時候我才十四歲,還什么也不懂的,可我就這么記住了他……后來,他有了個綽號,人人都叫他月王子,雖然他是我們的敵人,但大家都說他作戰勇敢,身先士卒,是個了不起的英雄,連爸爸他都很佩服的,每一年人類的劍術大賽和飛行球大賽,我都一定會想辦法看到錄像的,在去年,他和海王星部隊被烏狼卡叔叔的大軍團團圍困,我害怕極了,于是我想辦法也去到了天瀾星前線,想求烏狼卡叔叔放過了他,卻正好趕上暮海仁帶隊突圍,我在陣地的這一邊,遠遠地望著他,只見他手中一把孤光劍,所相匹敵,勇不可當……就這樣,他就變成我心中永遠也抹不去的影子,本來他今年已經宣布和太陽系的第一美人海蓮娜定親了,我以為我該死心了,只要他得到了幸福,那我也就滿足了,誰知就在前幾天,他竟然陣亡了……唉,我……”說到這里,喀蘭蒂雅的眼淚簌簌落下,再也說不下去。
暮海仁靜靜傾聽著這美麗善良的女孩訴說著對自己的癡癡愛戀,心中如同海潮翻涌,感動非常,他心中想道:“我這人風流自賞,害了無數純情女子為我傷心,實在是罪孽深重……”他嘆了口氣,又想:“喀蘭蒂雅只以為我死了,她卻不知道自己竟已經嫁給了暮海仁?!毕氲竭@兒,暮海仁幾乎忍不住要把自己的身份說出來,他又一想:“不行,我若說出身份,搞不好立即就有殺身之禍,再說,喀蘭蒂雅若知道我就是暮海仁,將來豈不麻煩,她心中已對我柔情款款,不能讓她陷得更深了。”于是說道:“想那暮海仁在天有靈,知道了公主您的這番深情,必也瞑目,人之生死或有盡時,或早些,或晚些,但若與這天地玄黃,宇宙洪荒相比,長短分別亦屬不大,公主也不要過于傷心了。”其實他的這番話也是在安慰自己,他確認了父親暮海龍城的死訊,心中悲憤異常,也實在是難以平靜下來。
喀蘭蒂雅仔細體味他話中意味,覺得很有些道理,她點點頭,說道:“你想說我應該早點走出這悲傷的心境,懷著對他的愛更加積極地勇敢生活下去,對嗎?”
暮海仁見她體味到自己的心意,點了點頭,說:“公主蘭心慧智,令人佩服?!?
喀蘭蒂雅一笑:“你真是個好人,說到智慧,我懂得什么,不過是個頑皮的小丫頭罷了,你別一口一個公主了,從今以后,你就叫我喀蘭蒂雅好了,嗯……說起來,我還想求你一件事呢!”
暮海仁一怔:“請吩咐就是。”
喀蘭蒂雅忽然對暮海仁施了一個吉達卡瑪人的大禮,她雙手在身前畫了個圓,然后半躬身向暮海仁低下了頭:“您劍術卓絕,喀蘭蒂雅十分佩服,請您收我為徒,傳授您的武藝好嗎?”
暮海仁連忙伸手相攙,說:“我當是什么大事,公主愿意學的話,我一定傾囊相授?!?
喀蘭蒂雅喜出望外,她一把抓住暮海仁的雙手,高興得直跳,吉達卡瑪人天性直率,不過分避男女之嫌,倒把暮海仁弄得臉上發燒,他心中好笑:“這喀蘭蒂雅天真爛漫,俏皮可人,就像個沒長大的小姑娘似的,有這么個可愛的小徒弟倒也真是件有意思的事?!?
這下兩個人定了師徒名分,關系一下子拉得近了,喀蘭蒂雅心情極好,拉著暮海仁的手問這問那,親切異常,兩個人竟然開開心心地聊了一整夜,直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