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看得發呆,心肝兒狂跳,不自主地策著豹兒往前,又聽得那鳳兒姐對三狗子說:“那個是什么人,你怎么帶個陌生人來?”
“他是好人,還送了我一把好弓,說是要向阿木達大叔請教箭法。”
“你明知我爹爹不喜生人,卻偏要帶人來。你是男子漢,不能夠做那貪財失德的事兒,人家送你東西,你便做出這讓我爹爹不快的事,看我不打爛你的屁股?!?
“不要打不要打,我看他是個小孩,才敢帶他來的。”
鳳兒姐這時才上下打量正德,正德和她的眼神一碰,頓覺得不能呼吸,氣窒得快要暈了過去,心肝兒也像要跳出胸膛。心道,她必是下了凡塵的仙子,這天下的女子定沒一個比得上她的,我如能天天見著她,日日伴著她,便什么都可以不要了。
“你是何人,我爹不會見你的,你走吧,這把弓還給你。”說完,在三狗子手里奪過那雕弓,拋還給正德。三狗子頓時嘟長了嘴兒,一臉的不高興,卻也不敢作聲。
正德茫然地接過雕弓,眼珠只瞧著鳳兒姐,轉也不轉。
豹兒卻是長嘯一聲,放開馬蹄到鳳兒姐跟前,用面頰輕輕擦著她的小手。
“你這馬兒倒是乖巧,很得人歡喜,它叫什么名字?”鳳兒姐甚是歡喜,笑撫著豹兒的頭,臉上現出兩個小笑渦。
“它,它叫豹兒,你如喜歡,我送給你吧。”正德心神恍惚,順口道。
“無緣無故的,為什么要送給我,這是你的東西,我不能要?!兵P兒姐看也不看正德一眼,只任著豹兒用舌頭舔她的小手。
“只要你喜歡,我什么都可以給你?!?
鳳兒姐一怔,聽出意思來,不由臉上一紅,道:“呸,你這小孩子亂說些什么。三狗子,隨我進來,把柵門關上?!闭f完,回身就走進柵欄里。
“不要走啊,我沒別的意思,只是見你喜歡,才這樣說的,這也錯了么?”正德急道,豹兒也急走幾步,欲追上去。
鳳兒姐關了柵門,在門后道:“我看你也是個讀過書的人,說話如此孟浪,你快走吧,不然讓我爹見了,但要生起他的牛脾氣了。”
這時屋里一人粗聲叫道:“鳳兒,什么人來了?!痹捯魟偮?,一個四十來歲的壯實漢子一瘸一拐的走出門來,原來是個瘸子。那瘸子長的一腮子半白粗胡子,雙眼有如銅鈴,穿套粗麻的短打衣裳,一見到正德,不由怒目圓睜,怒喝道:“這是什么人,堡子里怎么沒見過。”漢語說得不甚標準,卻是流利。
正德嚇了一跳,急智一生,便道:“我是離家出走的,家里人天天逼我讀書,我不喜歡,所以想到塞外長長見識,也想買些皮貨,做些買賣。”
那漢子喝道:“這大好的春天,買什么皮貨,你快走,這里不歡迎你?!?
正德不由叫苦,這馬二牛早已說過,草原上春天是萬物滋長之時,哪有什么皮貨可賣,想起馬二牛的話,便又記起一事,便道:“我是來訂秋天的皮貨的,當今天子開了百姓穿著皮裘之禁,年底的生意必是火紅了,我是想提前來找些貨源的?!?
那漢子一怔,道:“居然有這事?堡子里怎么沒有聽到風聲。那漢人的皇帝倒是開竅了,這事來得奇怪?!闭f完,又打量了正德一番,道:“看你樣子,不過十二三歲,你們漢人最喜歡讀書人的,你居然不去讀書?”
正德道:“這讀萬卷書,還要行萬里路的,我怕讀死了書,所以要偷著出來游歷一下。”
“這話倒是有道理,爹,陳先生說過這讀書最怕讀死,盡信書不如無書,這是至理。”鳳姐看看正德,便對那漢子道。
“這讀書的事,我不懂,我只是覺得這人是富家公子打扮,來得奇怪,還配的如此好馬,全付刀槍弓箭,那是什么讀書人,我不信,這小子不對路?!?
“你是阿木達大叔吧,我有好多銀子,可以把你的牛羊都買下了,這生意你做不做?!?
“不做不做,你秋天再來吧,現在我不想見你。”
這時劉瑾三人快馬跑了過來,直到柵欄之前。
原來劉瑾在遠處聽見這邊噪吵,心里不安,便對谷大用和錢寧道:“我們去看看吧,咱家心里覺得不妥當。”
谷大用愁道:“但皇上不讓我們過去,有什么辦法,要是他發怒了,咱們可就慘了?!?
劉瑾瞪眼道:“這草原上的野人最不講道理,要是皇上出事了,咱們的小命也就打發了。”說完一策馬便跑了過去,谷張二人無可奈何,只有跟上。
阿木達見來者三人又是全付武裝,心生警惕,怒喝一聲,在屋子的詹下門邊提起一支粗如小臂的兩丈長竹桿,指著眾人,道:“快走,不然我不客氣了。”說罷,猿臂一揮,竹桿子夾著呼呼破風之聲,激射出幾十丈外,“?!钡囊宦暰揄?,直釘入河邊一株人腰粗的大樹干上,震得那樹枝啪啪亂彈,搖下十數片葉子,聲勢極是驚人。
眾人見此,不由大驚失色,這瘸漢的臂力和準繩竟是如此驚人,實在匪夷所思。
劉瑾面如土色,失聲叫道:“公子,我們快走吧,這漢子要發瘋了?!?
正德驚愕萬分,正想策轉馬頭走人,但一見到鳳兒姐,又不肯了,喝道:“誰叫你們過來的,快走,我還有話要和大叔說?!闭f完厲目圓睜盯著三人。
劉瑾知勸也無用,便揮揮手,三人遠遠的退了去。
正德想了想,在懷中掏出一個小錦囊,遠遠的拋了過去,道:“大叔,我最喜歡結交草原上的漢子,這點小錢,權當是皮貨的訂金。我今晚在堡里請你喝酒,你有膽的便過來?!闭f完,策馬便去,又偷偷回頭看那鳳兒姐,心中萬分不舍。
阿木達接了錦囊,打開一看,不由吃驚,里面竟是滿滿的一袋金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