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何獒漏網了，那城中村那個窩點到底能抓到哪幾個？
“快說！”吳欽啪地拍了下桌子試圖震懾嫌疑人。
“嘖嘖嘖嘖~~~”張周咋舌：“小吳還是嫩了點兒，審訊不講策略，瞎B吵吵有毛用！”
顧淵也對這虛張聲勢無動于衷，抻抻細腰，回臉對著單向玻璃嫵媚一笑，轉頭道：
“警官，有煙么？”
嫌疑人要煙抽，這在審訊中倒不稀奇。可吳欽不想給，他不想看到這個毫無煙火氣的佳人夾上一顆煙，那畫面怎么想怎么讓人感到心酸的墮落。
“一支煙換你們想知道的問題，如何？”顧淵彎著眼睛笑，兩根蔥段似的手指虛空中夾了夾。
吳欽喉頭輕滾，到底還是從兜里掏出煙盒，抽出一根起身遞了過去。
顧淵就著吳欽手中的打火機吸燃了香煙，殷紅雙唇中吐出一口濃白霧氣，將整張臉蒙得神色不明。此后再沒把煙送到口中，只是夾在指尖玩弄著，看著升騰的煙線在半空中鋪散開來。
審訊室中陷入一陣沉寂。
“你們二隊沒有能打的了？”于也伸腳勾了把椅子，揣手翹著二郎腿乜斜著吳欽：“他不是對手。”
“嗨~~~”張周嘆氣：“今兒晚上掏了一窩，能審的人都用著呢。要不然也輪不上小吳這新瓜蛋子主審。嘖~本以為這姑娘頂多是條錦鯉，沒想到是條泥鰍，媽的這么滑手！”
“誒？”張周眼珠子飛轉，雞賊地打量著于也：“閑著也是閑著，要不...你過去找美女聊聊？”
“我？”于也挑眉：“二組的案子，你這二組隊長不出手，支使我們勾兒組跑腿兒？”
“嘿呦喂！誰敢支使你們勾兒組啊！誰不知道你們是局里的寶貝疙瘩，不是大案要案不出手！這不是外面還飛著倆組到處逮人呢嗎，我這兒得等消息！怎么樣，于大隊長，幫哥哥一把！”
張周摟著于也開啟硬核撒嬌。于也抖落著雞皮疙瘩甩開肩膀：
“你就不怕...我撈她？”
張周嬉皮笑臉道：“你于隊真想撈人我也沒轍。畢竟是個大美人兒啊~~~權當是我這當哥哥的成全你了！”
于也一腳蹬在那張恬不知恥的臉上：“真他媽惡心！”言罷起身重重甩上門。
張周微微一笑呢喃道：“這半推半就的小勁兒哦~~~嗨~~要是你小子都墮落了，這刑警還干什么勁...”
顧淵手中的香煙長度依舊沒變，半條煙灰踉踉蹌蹌地懸著，眼看就要掉下來。
審訊室的門輕輕打開，顧淵抬眸，指尖煙灰瞬間窸窸窣窣落了一身。
“警察...叔叔...”
六年前。地窖。
蜷縮在墻角的女孩兒被驟然闖入的天光刺得睜不開眼睛。視線模糊中，一道陌生又熟悉的身影大步向她奔來。
“地下室地下室！發現一名被拐女孩兒！”
“收到！”
藏藍色作戰服，胸前的“警察”字樣，洶涌倒灌進來的新鮮空氣和溫暖的手。
“有困難，找警察。”從小就被灌輸的信念終于在這一刻成真。一身藏藍色的大英雄真的來救她了！
“警察叔叔...警察叔叔...”
她站不起來，只能努力高仰著脖子，一聲又一聲囈語，像個嚎啕大哭的嬰兒。
六年后，坐在審訊椅上的美艷女人突兀地說出這四個字，氣氛登時詭異又旖旎，散發著說不出的妖氣。
于也倒是淡定自若，冰冷的臉上化開一道無奈：
“又是你。小姑娘，你怎么總和拐賣事件有牽連？”
顧淵低頭抿了抿紅唇，臉上融開的笑意倒是比剛剛的虛與委蛇多了幾分真心和羞澀。
“小吳，你們隊長找你有事。”于也使了個眼色，吳欽立馬明白了其中意思，磨磨蹭蹭滿臉的不開心。
顧淵神情雀躍：
“這么說，警察叔叔你是來審我的？”
于也聳聳肩膀不說話。
“還以為你是來救我的....每次遇到危險都是你來救我...”
這話說的不無遺憾，但始終挺直的腰背卻松弛下來。高跟鞋輕點地面，把人整個壓進椅子里。
于也察覺到她坐姿的變化，斜靠著桌子交叉兩腿，擺了個同樣放松的姿勢：
“是啊，我總能救你...不過兩個月前的城南城中村出租屋，到底是我救了你，還是你騙了我？”
“你救了我。”顧淵答得篤定，“要是再晚點兒，那幫人渣不知道會做什么。可能要挨打，可能會被侵犯，也可能...沒命。”
吳欽撅著嘴一屁股坐到張周身旁：
“隊長，審得好好的，干嘛把我換下來！”
“狗屁！全程被玩兒，還覺得自己怪不賴呢！”張周罵道。
“怎么可能！我明明問出很多！”
“你問的？還很多？那你說說，這么半天，她吐什么有用信息了？說的都特么是我們知道的事兒！一點兒新鮮的沒撂，還把我們抓了多少人摸個透！她想聊什么你就跟著她聊什么？一點兒主導權沒拿到，這審訊課都是怎么上的！”
吳欽一愣，這才發現自己被反審訊了。
張周恨鐵不成鋼：“好好看看高手怎么過招！光會拍桌子有屌用！學學于也怎么玩兒懷柔政策！”
于也雙手揣兜，語氣輕柔，像學校教室里的帥氣學長在哄不聽話的學妹：
“那今天呢？今兒你又是怎么回事？”
顧淵雙手捧臉，癡癡地看著于也：
“警察叔叔，你還是那么帥！”
“你從會所被帶回來，這事情的定性可大可小。”
“警察叔叔，你多久沒好好睡覺了？黑眼圈好重。”
“警方要是沒有十足的證據，不會動那家會所。你知道什么說什么，一切都好聊。”
“你吃飯了么？你們當刑警的胃都不好，要記得按時吃飯...”
“拐賣人口，提供色|情服務外加猥褻幼童，這罪可是一條比一條重。”
吳欽隔著玻璃聽得起急：“驢唇不對馬嘴的！聊什么呢！”
“懂個屁！這是心理博弈，他們在爭話題主導權！”張周斥道。心中卻越來越沉，之前沒把這小丫頭當盤兒菜，不想竟厲害至斯！有這手四兩撥千斤的功夫，果然不止是個“小姐”那么簡單！
“可嫌疑人都不接他的話！”吳欽不服。
“你閉嘴！”張周煩躁，頓了頓還是耐著性子解釋道：
“不接話不代表沒聽到。于也是在給壓力，告訴對方就算她什么都不吐，我們也能定她的罪！”
審訊室中的一根煙眼看即將燃盡，顧淵也從衣食住行各個方面向于也表達了深切的慰問和誠摯的關心。終于，她輕輕撣落真絲旗袍上的落灰，吐了口氣道：
“警察叔叔，你想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
“好啊，那就開始吧。”
“不。不在這里。”顧淵搖搖頭，纖細的耳墜隨頭搖擺。
“哦？你想去哪兒說？”
“會議室。案情分析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