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幫你報名沒問題，不過呢，有個條件——你得回答我個問題。”賀小玲一臉八卦星賊閃。

“什么問題小玲姐請說，小妹必然知無不言。”知道不會輕易讓她混過去，不過眼下這小玲姐也實在得罪不起，萬一她跟尼古拉斯說發現自己還有什么問題，尼古拉斯再給自己下個延長禁足的醫囑什么的，她非瘋了不可。

“我代表全圣安心醫院的女性未婚工作人員問你個問題——你，是不是尼古拉斯醫生的女朋友？”

“不是。”區澄萱微笑搖頭，“我們只是校友而已，我考上海格普頓時，年紀比同年同學小很多，學長一直很照顧我。”

“真的嗎？”賀小玲臉上神情先是放松，然后是疑惑，“不是吧……我不信。”

“我沒有騙你。”

“哦老天！難道是他單戀？尼古拉斯醫生也太可憐了！”隨即伸出一根指頭點點她額頭，“我說你啊，也太不知好歹了。這么優秀的男人，這么挖心掏肺的愛你你還不要——你確定你腦子沒問題？”

區澄萱撥開她的手，臉上略過一絲不悅：“我說不是就不是。”

賀小玲悻悻收回手，依舊舍不得閉上嘴：“你不知道呢。知道飛機出了事，他第一時間就報名參加了醫療隊，那會他剛剛做了一天的心臟介入手術，而且不等隊伍集結完畢，就自己開車趕到現場。聽說當時機場已經封了，他就把車子隨便丟在機場路上，只花了10分鐘跑了將近兩公里，直接跑到飛機旁邊。”

“到了以后就開始瘋狂的和救援人員一起尋找幸存者，嘴里不停地喊著‘Eliza’——那是你的英文名字吧。后來醫療隊的人說他們到時，看到尼古拉斯醫生剛剛找到你，你被一堆行李箱埋著，卡在變形的座椅之間動也動不了，應該是碰到了頭皮的動脈，頭上一直在流血。醫生一直大聲喊著你的名字，你那會已經昏迷了，他聲音都喊岔了，最后都能聽出哭腔了，搞得大家心里都很難受。他不停搬你身上的行李箱，慢了怕你挺不住，快了又怕對你造成二次傷害……”

“后來你好不容易被救出來了，他的十個指甲差不多都劈掉了。等我看見你時，你已經躺在手術床上了，當時脈搏和呼吸都很微弱，血壓根本測不到。醫生要給你輸血，尼古拉斯醫生說你是特殊血型，讓直接抽他的。我們就先抽了他400毫升血給你輸著，同時通知院里和市血站急調你的熊貓血型，可是血站也沒有了。全市登記的rh陰性O型血共有五人，一個前天剛出車禍去世了，兩個在國外，一個是孕婦，一個剛查出HIV陽性。”

區澄萱眼睛越睜越大，手心滲出冷冷潮濕——不是后怕自己的生命曾處于過何種危險的境地，而是預感到賀小玲接下來的話，會讓她更加震撼。

賀小玲看著她，俏麗的臉蛋上，已經收起了全部玩笑和戲謔。

“尼古拉斯醫生堅持再獻800毫升血給你，在場的同事沒有一個同意，科主任說至多再抽400毫升就是極限了，可一共800毫升全血也未必夠救得活你，可以說你那時基本上已經一條腿邁進絕境了。”

頓一頓，撥撥額前的碎發，賀小玲長長的睫毛微微垂著沒看她：“我從沒見過那樣的尼古拉斯醫生。他來醫院兩年了，始終以優雅紳士形象示人，全身始終散發著貴族的高雅氣度，見到任何人不論是否熟悉，總是首先微笑點頭。可是那天卻和主任爆發了激烈的爭吵，用極嚴厲的措辭頂撞了老主任，我們都驚呆了。問了幾遍，見沒有護士敢為像瘋了一樣的他作穿刺后，最后他干脆自己抓起儲血袋的針頭，自己穿刺，結果連扎了三針都扎穿了……最后用紗布加壓才完全止住血。”

賀小玲用力眨著眼睛，仰起頭，深呼吸了一口：“我當時就想，搶救臺上那女孩，一定是他用生命去愛的人了，希望上天為了尼古拉斯醫生，也一定要讓她活下來……”

賀小玲側過頭去，抹著眼角。區澄萱張了張嘴，卻什么也說不出。她想起尼古拉斯左肘窩處，森白的皮膚下，那一片猙獰的青紫，和這幾天，始終淺于正常白種人的蒼白臉色。她以為他，只是被連續的救援工作，榨取了太多的體力而已……　一種悶悶的情緒在胸臆滾動翻涌，像嗓子里塞了一大顆吸飽了水、芽就要拱破表皮的種子，頂得她快要透不過氣了。

“我給他扎了針，在大家的勸說下，他勉強同意只獻600毫升。我又在他另一只手上建了條靜脈通路，同時給他輸生理鹽水和代血漿，給他補充血容量。可他總悄悄趁我們不注意，就偷偷把鹽水關上——他是怕輸給你的血，不夠濃……”

賀小玲的聲音有些暗啞，停了停，復又抬起頭，定定看著區澄萱。看得區澄萱，有些下意識地躲避著她的目光。

“我不知道你們有什么淵源，更沒立場去了解你們的事，只是作為一個局外人，我希望你能好好考慮尼古拉斯醫生對你的感情。真的，連我們外人看著，都很感動……”

區澄萱別過頭沒有做聲，黑玉般的眼睫在光潔的面頰上，投下一雙濃黑的陰影：“我知道我欠他的，但，我只是他的學妹。”聲音是極為平靜的冰冷。

賀小玲愣了楞，對區澄萱忽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樣子有些不適應，試探道：“那你，會應聘進入圣安心工作吧？”

“我想肯定不會了。”

“好吧。”賀小玲微笑著伸出右手，“那我代表全圣安心的未婚女性同胞，對你表示誠摯的謝意。”區澄萱配合地伸出右手和她握手后，賀小玲又調皮一笑，眨眨眼道，“跟你開玩笑啦，不過要是能和你成為同事我可是很高興的。本大人可是名花有主啦，跟她們不一樣。”

區澄萱依舊微笑，一臉平靜，沒什么特別表情，喉嚨里卻已經堵得發痛。

“不過呢……”賀小玲湊近，臉上是難以置信的表情，“你真的，真的沒有一點點？哪怕只有一丁丁點的，喜歡尼古拉斯醫生？”

區澄萱暗自苦笑，不想再在這個問題上與她糾纏，大聲道：“不喜歡。我沒有一點點喜歡尼古拉斯學長……”

啪！

賀小玲和區澄萱面面相覷，驚愕地看著突然出現在單人病房門口，一身白大衣，胸前別著胸卡，面色憔悴得嚇人，卻依舊英俊逼人的尼古拉斯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