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藤老樹昏鴉

小橋流水人家

古道西風瘦馬

張悅靈看著蒼翠的樹林嘆了口氣。

這么久了，真的可以回家了，她心里卻不知是喜是憂。只好任由馬兒滴滴答答往前走。

那天以后郁少辛夫婦便不見了。張悅靈等了幾天，就知道他們再不回來的。

她自然是要回家的，楊思明卻要回家侍奉母親。

銀兩、干糧、地圖、馬匹甚至換洗衣服柳如眉都給準備妥妥當當的。為行路方便，她換上男裝作了個童兒打扮。只本來年紀就小，扎上發髻更顯得臉兒團團的稚氣。好在此時軍閥征戰，孩童單身趕路也不足為奇。一路上自然不是平安無事，不過是一般山賊，她應付的輕松自如。

“小相公。我要去慶豐鎮，請問要如何走？”一位男子打馬追上問道。

張悅靈正出神呢，見他問，也不搭話。只搖搖頭，示意不知道。

“吆！還挺傲！你知不知道現在亂的很，三五天就是一撥兵匪。小相公你長得這么俊俏，倒不如跟著哥哥走，保你一路平平安安！”那人跟前跟后道，“小相公你要去哪？要不哥哥我送送你也成！”

張悅靈又好氣又好笑，便知自己遇到了無賴。更加不肯招惹，只催馬將他甩開。

誰知他依舊追了上來，只笑嘻嘻的，“小相公，你不是害臊了吧！放心，有哥哥我保護你，無論是什么山賊盜匪還是什么地痞流氓，哥哥都幫你處理得妥妥當當的，包你滿意。”

張悅靈情知躲是躲不開的，伸手一掌，正是一招“開門見山”。

那人本來就是無賴，見她一人想占點便宜。誰料她平平一掌推來，只覺得胸口劇痛，不禁大叫一聲摔下馬去。

這招“開門見山”原是起手禮，本就無甚威力，張悅靈也知自己年幼故而內力平平，如今初試便有威力如此，不禁又驚又喜。喜的是平平一招便威力如此，驚的是自己初試武功，只怕沒有拿捏好輕重，不知此人傷勢如何。

下馬伸手一探，呼吸平實，左手脈象陽實，是膽實熱癥。

原來那人覺得胸口劇痛，驚嚇之下，竟然暈過去了。

這一暈不要緊，倒是讓張悅靈發了愁。倘若將其弄醒，只怕又受騷擾。若置之不理，此處人煙稀少，或野獸咬食或歹人相害，他又罪不至死。

正兩難間，卻聽有人喃喃道，“如今的年輕人，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仗著自己會兩下功夫，光天化地之下出手傷人，你說像不像話？”

聽聲音既輕卻近，倒像耳語一般。過了許久，只見一只毛驢滴滴答答馱了個道人來。那道人約摸四旬有余，一身衣服倒比他年齡還老些。腰間掛著一只大葫蘆，卻是干凈蹭亮，顯然也是用久了的。

張悅靈見他如此，心里疑惑，不知是不是他。只得先作了個揖道，“道長有禮了。”

那道人也不還禮，陰惻惻道，“你個小姑娘非要行男子禮，可真是陰陽不分。”他伸手探了探那人呼吸，又切了切脈，不禁“咦”了一聲。

張悅靈聽他開口便知正是剛才那人了。要做到聲近人遠，也非常人所能，想來也能顧得那無賴安危。因此也不計較道人無禮，便道。“既然道長在此，相必此人安全無憂。小子便先行一步了。告辭！”

那道人兩眼一翻，怪聲道“怎么？你傷了人，便如此走了不成？”

張悅靈原來以為此道人內力既強，又是個出家人。只怕只是脾氣古怪的高人而已，誰知竟如此不講道理的。因此也懶得理他，徑直上馬，催馬離開。

剛走幾步，突覺背后一陣發涼，肌膚粒粒顫栗起來。身隨意動，便如柳絮一般，輕飄飄的往前一飛。她往前飛至四五丈后猛提一口氣，往上拔高兩三米，落到一棵大樹上方往下看。

只見那馬兒悲鳴一聲，往前奔跑了幾步，突然倒地吐血，頃刻之間便已身亡。

原來那道人見她打馬欲走，竟在背后出掌偷襲。饒是張悅靈反應靈敏，保得性命，那馬兒究竟未能躲過去。

張悅靈又驚又怒，驚的是自己僥幸避開，怒的是那馬兒陪她時日已久，如今一朝喪命，這道人三言兩語便要取人性命，真是蠻橫無理草菅人命。

然而就在她驚怒間，猛然一只手扼住她的脖子，那道人鬼魅一般貼在她眼前，惻惻問道，“這招柳絮紛飛誰教你的？”

就在那道人發力扼住她脖子的時候，張悅靈出招了。

她一出招便是一招“開天辟地”。

正是郁少辛最得意的快招，也是最猛的殺招，“開天辟地”。

這招勝就勝在快而猛，內力催而未發時，招已先至。

何況她用的是柳如眉所贈的如眉刀。

如眉刀，一指長，薄如紙，吹發可斷，削鐵無聲。

那道人“咦”的一聲，猛的后退。

他接的住招，接不住刀。

快招易拆，快刀難擋。

快刀腸斷血流。

何況張悅靈拼盡全力下，內力兩分，刀意已有了七分！

張悅靈見他一退，立刻轉身就逃。

兩招一過，她便知這道人武功之強，遠非她可比。

來者不善，打不過就逃！

她既不是江湖兒女，也不是君子俠士。沒有寧死不屈的精神，也沒有拼命一戰的勇氣。

她只是要回家。

活著回到那個溫暖的家里。

風聲呼呼的在耳邊刮過，樹葉竹葉劃傷了她的臉頰。她來不及在乎，甚至來不及回頭看看那道人是否還在追趕。她只是傾盡全力的疾馳。

風聲鶴唳，心驚膽戰。她在心里自嘲，終于再次體會這種感覺了。

肩上突然被人輕輕一拍。

張悅靈驚跳起來，來不及看是誰，便是一招“漫天花雨”。

“漫天花雨”本是由內力催發，或使物或暗器，使人無處躲藏。

張悅靈用的是迷藥。

她算準了是上風口，不必傷人，脫身即可。

那道人大笑道，“好小子，到如今，還能心存僥幸嗎？”

張悅靈也未見他如何出招，只覺得后背一痛，立時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