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悅靈趴在榻上看著張儀秀收棋子，突發(fā)奇想問她。“姐，你知道小弟弟小妹妹怎么出來嗎？”

張儀秀笑道，“娘生你的時候，我已經(jīng)七歲了，你說我知道不知道？”

“哦。”張悅靈晃來晃去的擺弄著蚊帳旁邊那個掛鉤，她以前沒見過。“那你知道小弟弟小妹妹說怎么鉆到娘的肚子里嗎？”

張儀秀搖頭，“這我可不知道了，小的時候也問過，娘說女兒家不宜問這些，又說長大了就知道了。我想大概還是我年紀(jì)不大的緣故吧。”

張悅靈心里搖頭，卻也不知道怎么說才好。正好張儀秀收好棋子過來，問她。“你怎么想起來問這個？”

張悅靈心道我怎么能告訴你是因為好奇古代淑女的性教育。嘴里道，“我看三哥說的好像很有道理，所以好奇。”

張儀秀莞爾，又道。“靈兒你在這里問我就罷了，可不要問其他人，被娘知道要罰跪的。”

“知道了。”張悅靈轉(zhuǎn)移話題，“姐姐你什么時候去宮里？帶的東西都準(zhǔn)備好了嗎？”

“嗯。娘說都準(zhǔn)備好了。過兩個月就啟程去京城，到時再打聽添置。”張儀秀道。

“依我看，宮里衣食住行都是齊全的，不必多帶。重要的是多帶金銀首飾綾羅綢緞。金銀可以上下打點，首飾和綾羅綢緞可以送禮。大家都喜歡你了，姐姐你的日子就好過了。”張悅靈道。

張儀秀想了下，道。“理是這么個理。但是恐怕帶不進(jìn)去。”

“我聽娘說還可以帶兩個服侍的進(jìn)宮，姐姐你選好了嗎？”

“我想，就春桃，另外再添置一個就罷了。”張儀秀道。

“春桃自然是好的，做事伶俐，難得的是又精細(xì)穩(wěn)重。為人也不錯，不卑不亢的。”張悅靈掰著手指，“那就再找個年長些的，可以打點人情世故的。橫豎宮里有的是人，粗使丫頭就不必巴巴帶進(jìn)去了。我琢磨了幾天，你知道奶奶房里的紅姑姑和唐姑姑嗎？我覺得她們都挺合適的。不過紅姑成了家，進(jìn)宮不大方便。唐姑姑聽說以前是服侍前朝公主的，也不曾婚配。倒是最合適。”她巴巴說了一堆，覺得口渴，“姐，給我倒杯水喝。”

張儀秀倒杯水遞給她，捏捏她的臉蛋笑道，“哎吆，這還是我那個傻妹妹嗎？我怎么感覺這是個老嬤嬤呢！”

張悅靈喝口水道，“不是啊，我是另一個世界的來者。”她強調(diào)，“真的，是以后的世界。”

張儀秀笑，“以后的世界？明天的還是后天的？”

張悅靈嘆氣，“好吧，我是天才兒童。你信不信？”

張儀秀搖頭，“我信不信的有什么關(guān)系？你早就不是以前的傻妹妹了。”她輕輕的摟住張悅靈，“你剛才　的話確實嚇到了我，那不是一個孩子可以說出來的。但是我知道你確確實實是真心為我著想。你是神仙也好，妖怪也罷。不管怎么說，你都是我妹妹，這就夠了。不過你以后還是不要太顯得聰明了，如果大家都覺得你太聰明，或者都不理解你，對你都不是好事。”她輕輕撫著張悅靈的頭，“我能接受，并不代表別人也能，甚至于我們的家人。你要懂得守拙。”

張悅靈眨眨眼，又眨眨眼，忍住了快要流出的淚。在這個世界的孤獨寂寞，終于有了一絲撫慰。

張儀秀淺笑，“真是傻妹妹，你哭什么？春桃她們快回來了，你有什么話，等她們收拾好了再說。”

張悅靈搖搖頭，“也沒什么了。姐姐你的性格脾氣我都是知道的，不會主動招惹他人。只是宮里人多自然是是非多，姐姐要處處當(dāng)心。好在你只是去做棋待詔，也要記得不要太露鋒芒，不用討好每個人，也不要輕易得罪人。還有，”她遲疑了一會，還是覺得要說出來，“姐姐不要輕易相信人，也不要輕易和人做朋友。”

張儀秀輕輕嘆了口氣，“我知道的，你放心。說是去做棋待詔，一方面固然是圣上恩寵，給咱家的榮光。另一方面，爺爺和爹他們軍權(quán)在手，我在宮里，也是給他們一個忌諱。想來不會有什么危險。不過你提醒的也很對，我記住了。”她慢慢道，“我今天在想，要不要和娘說說，先試著處理處理家里的內(nèi)務(wù)，也好歷練下。”

其實姐姐，也是很通透呢。張悅靈心想。“那我們明天就去和娘說。”

天藍(lán)藍(lán)，白云白，陽光照，微風(fēng)吹。涼亭中的石桌上擺著幾碟瓜子花生，石凳上散著本看圖識字。張儀秀在屋里和老太太議事吃點心。張悅靈坐在欄桿上看張書銘和一群小屁孩撅著屁股找蛐蛐。

孤獨和寂寞已經(jīng)是上輩子的事。

上輩子！姑且這么說吧。張悅靈淡淡的想。

現(xiàn)在她有奶奶寵，有父母愛，有兄弟姐妹還有小伙伴。

雖然她知道這個時代有許多愚昧，容不下自由的現(xiàn)代靈魂。可是，她想，至少享受這樣無憂無慮的兒童時光。至于輾轉(zhuǎn)各個親戚的惶恐和不安，那已經(jīng)是很模糊的傷痛了。

隔壁的燕薇過來喊，“靈兒，一起來蕩秋千。”

張悅靈翻下欄桿，“好！”

原來府中西席李先生告假考科舉去了，唐姑姑既然要隨張儀秀進(jìn)宮，老太太這邊又少了一個識文斷字的。陳佳宜又懷著孕，書信來往自然不能靠她。因此眾人在老太太屋里商量著是請個女先生還是男西席。

如今家中女眷多，論起來出入女先生要方便些，只是不大好找，又要才情好又要品行好的更是難找。再者恐張書銘太淘氣，女先生恐怕治他不住。男西席倒是好找些，又多了好多拘束，何況張悅靈也要一起念書，這又更不方便了。

余總管道，“若是男西席眼前就有一個。今天便有一個叫郁少辛的先生來問要不要聘西席。據(jù)李先生說不但才情是極好的，醫(yī)術(shù)也很是精湛。倘若能留下來，府上受益良多。只是小的于這兩件事上都不通，也不知是真是假。”

老太太叫了人去問李先生，果然不假。便沉吟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