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八駿日行三萬里1
- 龍回大唐
- 石壁莊主
- 2814字
- 2020-10-23 23:12:26
行不數里,左邊沙山傳來陣陣渾厚的鐘聲,他們遂向左折行。
翻過兩座沙山,呈現在眼前的景色令他們大為驚嘆,想不到起起伏伏的沙山之下,竟隱藏著這么個江南勝地:綠草如茵,繁花似錦,齊腰粗的楊樹像列兵似的站立在路的兩旁,路寬兩丈,全是用一米見方的白石板鋪砌而成,整齊亮潔;路一直延伸至一座寺廟,寺門前方,左右各立著一棵巨大的柳樹,郁郁青青,寺廟的圍墻角下種滿了菊花。
走近一看,寺門上赫然寫著“雷音寺”。過了寺門,是一個寬闊的廣場,正中間蓮花香爐里,禪香裊裊。一個正在掃地的小沙彌上來施了個禮:“施主,是需要進餐、喝水還是休息?”
石必銳回頭去看金龍鯉,早已不見蹤影,估計是躲在門外的樹叢中。他想我們穿得這么現代,小和尚竟然一點都不驚訝,也不問我們從何處來,到何處去,上來就問我們最需要的,真是乖巧。
他還在思量,趙夕已搶著回答了:“都需要,都需要,謝謝,謝謝!”
石必銳赤腳往前半步,有點尷尬地指了指腳上,說:“我們……吾等從南方來,走的匆忙……”
小沙彌笑著打斷道:“遇到劫匪了吧,無需多言,隨我來。”
兩人大喜,緊跟著小沙彌,穿過廂房的廊道,到邊上的廚房里喝小米粥,啃白饅頭。期間小沙彌還為趙夕拿來一雙布鞋,趙夕連連稱謝,馬上穿上,也顧不了與衣服搭得不倫不類。
吃飽喝足,兩人往回走。一長排廂房里的人陸續起床了,看到他們,石必銳才明白為什么小沙彌初見他們不覺得驚訝了。雷音寺地處絲綢之路上的重鎮敦煌,借宿的人形形色色,遷客騷人,將官武士,南來北往,商賈云集,大唐邊疆的少數民族就不用提了,單單西域幾十國,穿著打扮,風俗各異,就令人眼花繚亂了,小沙彌見得多了,自然就不問了。
回到大廣場,偌大寂靜的的雷音寺,已像平靜的湖水中扔進一塊大石頭,熙熙攘攘起來,洗漱就餐的、收拾行囊的、喂馬加水的、捆綁貨物的,往來不絕。
正在此時,門外傳來一陣由遠及近的馬蹄聲,馬蹄踏過石板的聲音,整齊劃一,鏗鏘有力,富有金屬般的聲韻,剛聽有點遠,旋即清脆起來。透過寺院的大門,看到八匹駿馬正風馳電掣般而來,來到門前,六個矯健的身影從馬背上滾落。
進得大門,石必銳一瞧,心中暗暗喝彩,真乃人健馬俊!為首一人,年紀輕輕,眉清目秀,身著白色布衣,外套一件薄薄的灰色馬甲,帽子頂上插著一個高高的類似大鵬鳥的裝飾,身后跟著五個壯漢,皆熊腰虎背,彪悍異常。八匹駿馬更是奪人眼球,通體棗紅,毛色光滑,體態強健,步姿瀟灑。
忙碌的人們都停止了手上的動作,小沙彌卻一見他們就沒好氣低聲咕噥:“又來了。”
石必銳問:“他們是何許人也?”
小沙彌說:“說來話長啊。”
原來三天前在雷音寺里有一個回紇馬隊與一伙突厥商旅不知因何事爭吵起來,突厥人就諷刺回紇人像劣質的絲織品,回紇人回敬說突厥人是卑微的鍛造工,兩撥人爭的面紅耳赤,快要打起來了,最后只得請雷音寺主持神定大師評理。
神定大師說:“心中有佛,所見萬物皆是佛,世間時時可遇有緣人;心中不凈,所見萬物皆污穢,眼睛處處見糞土啊。在吾看來,回紇人回旋輕捷如鶻,突厥人勇猛果敢如狼,皆不辱其族啊,你們看如何?”兩伙人遂罷言,握手言和。
這一幕剛好被借宿于此的那些人看到,于是他們就盛情邀請神定大師去他們族群宣揚佛法。他們自稱來自遙遠的雅隆部落,受吐蕃贊普委派,尋找得道高僧。第一天他們捐獻黃金千兩要神定大師同行,大師婉言謝絕了,說自己身在雷音寺,為過往旅客提供方便,也是在普度眾生;第二天,他們又來了,帶來黃金兩千兩,神定大師再次拒絕了,說自己年事已高,經不起千里顛簸。
說話間,六人已系好駿馬,手捧禮盒,畢恭畢敬地走到大殿門前等候。早有僧人到后殿通報,過一陣子,主持神定大師走到了大殿。神定大師須眉皆白,已過古稀之年,但精神矍鑠,步履平穩。
一看到神定大師出現,為首那人立即用漢語高聲道:“噶爾-東贊域松等人,受尊敬的吐蕃贊普朗日倫贊的指派,恭迎高僧神定大師前往雅隆部落宣揚佛法,感化民眾,為表誠意,特奉上黃金三千兩。”六人打開禮盒,露出金燦燦的金子,高舉過頂,躬身靜候。
神定大師雙手合十回了一個禮,緩緩道:“感謝贊普與爾等的美意,不是老衲不愿前往貴地宣揚佛法,實在是老衲有一樁心愿未了,需在此地等候啊。”
石必銳悄聲對趙夕說:“三千兩黃金,折合三萬兩白銀,我曾看過一個資料,一兩銀子的購買力相當于三百元人民幣,折算下來,就是九百萬紅果果的money啊,也就是說神定大師去西藏參加一個學術研討會,出場費九百萬,他還不去。”
趙夕忍不住驚呼:“九百萬啊!比中了兩張五百萬彩票拿的還多!”
神定大師環視四周,見眾人都盯著自己,就說:“諸位且請放松,今日既然有緣,吾為大家誦一次經吧。”
神定大師近年年事漸高,已極少登壇講經,今聞此言,大家都興奮起來,紛紛找地方坐,趙夕拿出大學自習室里占座位的看家本領,很快就在石條凳上占了兩個位置,凳子不夠了,有坐在樹下的,有坐在臺階上的,噶爾-東贊域松等人干脆直接席地而坐。
小沙彌搬來蒲團,神定大師親自點燃一注高香,插在蓮花香爐里,回身盤腿坐在蒲團上,開始誦經:“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凈,不增不減。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
老和尚念得莊嚴肅穆、抑揚頓挫,眾人聽得云里霧里、鴉雀無聲,也不知道明白沒有。石必銳腦中驀地想到韓國電影《色即是空》,就忍不住站起來問了一個困擾自己許久的問題:“大師,人們常說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大師一臉疑惑:“‘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這話人們常說嗎?老衲是兩年前偶然聽過路的一位僧人提及的,此經精妙異常,老衲不時思慮,受益匪淺。所謂‘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即是我們眼前所見的萬事萬物,‘空’是說我們所見的萬事萬物不一定是實有的。色與空不是兩個,是一個,色即是空,色從空而生,萬物就是空,所謂‘色性自空’,不是色滅了才空,例如水中月,水中月即空,不是水中月滅了才空,故色即是空;又水中無月,能現一個月出來,是名空即是色。”
石必銳聽得半明半白,繼續問道:“大師,你能說得更明白一點嗎?”
神定大師說:“古人云,鉆木取火,木即是色,火即是空,但是,你說木里有火嗎,卻尋它不得,你說木里無火吧,又能鉆出火來,兩者本源上就是一個東西,所以說‘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石必銳若有所思道:“我明白了,好比我們讀書,書就是色,書讀完了,扔掉了,空了,但是我們腦子里卻有這么一本書,但真正叫你拿出來卻又拿不出來。”
神定大師點頭道:“不錯,年輕人悟性不錯。”
趙夕小聲對石必銳說:“你們干嗎說的那么玄啊,我感覺就是內容與載體的關系。”
“也不盡然吧。”石必銳捅了捅趙夕,示意她繼續聽。
半響,不見動靜,神定大師好似在努力回憶著什么,噶爾-東贊域松輕聲問道:“大師,結束了嗎,經書還有下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