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膳過后，因著昨晚沒有睡好，又作了那嚇人的怪夢，一時隱隱有些頭痛，正待小憩一會兒，內監傳報皇上駕到，便忙迎了上前。

“皇后昨晚休息得如何？”孤偃精神爍爍，許是出了宮的原因，看似心情大好。

我忙行禮答道：“回皇上，臣妾還好，只是因剛換了地方，略有些不適。”

孤偃點頭道：“初來乍到難免如此，過兩天習慣便好。這齋宮遠離城外，臨山傍水而建，風景倒是怡人，皇后初次到此，朕便帶你領略一翻可好？”

見孤偃興致頗高，我便也忙笑道：“臣妾也正想著出去走走，欣賞這宮外的景致呢！”

孤偃聞言便上前攜了我的手，一同出了東明殿。

入宮以來便一直遭孤偃嫌棄，每每人前更是冷面冷語，今日當著眾人孤偃卻攜了我的手，那份親昵更是自然，竟無絲毫做作之態，倒令我一時有些恍惚。

此時太陽出來，暖暖照在身上，雖有陣陣冷風但卻因著郊外的景致頓覺清爽無比。

孤偃一直攜著我的手穿過長長的游廊，直出了東明殿南華門。孤偃手掌寬大有力，掌心溫熱，此刻那熱度慢慢傳至我的手上，不知為何，心中倒有幾分踏實。

我忍不住去瞧孤偃的側面，平日只覺他清俊的面相過于陰柔，此刻看來竟覺得高大偉岸不少。

見孤偃轉首，我忙低了頭不敢再看，卻覺他手心的力度增大，握得更緊了。

我紅了臉，只管低頭而走，隱隱的卻聽前方傳來一陣聒噪，那尖銳的聲音聽了片刻才覺出竟是平日里嬌滴的麗妃，想來不知為何卻氣得變了腔調。

孤偃早已眉頭緊鎖只自聽著不動，我便也不好上前，只靜靜立于一旁，卻聽隔墻那邊麗妃尖著嗓音罵道：“一個小小的宮女身子卻這般嬌貴，本妃只不過是略施小懲倒又請了太醫親自來診治，皇后未免也太小題大作。”

許是旁邊有人勸了兩句卻聽麗妃提高了嗓音接著道：“怕什么，本妃難道怕她不成？一個被打入了冷宮的皇后又能把本妃如何？在這后宮沒了皇上的寵愛，她便什么都不是！”

我不待孤偃發話便一旁勸道：“麗妃一向愛耍小性，皇上就不要跟她計較了，不如臣妾陪皇上到那邊走走？”

孤偃早已被吵得沒了心情，只道：“擺駕柏梁臺。”

眾內侍忙傳了進去，孤偃便放了我的手，陰沉著面入了柏梁臺。

主殿內，麗妃與虞美人早已各自領著宮女齊齊跪了一地。

只聽孤偃道：“適才愛妃在罵些什么，可又是誰惹愛妃生氣了？”

麗妃聽得孤偃話里未有怒意，忙嬌滴滴道：“臣妾不過是處罰了個奴才，沒想到皇后娘娘卻禁了臣妾的足，臣妾因思念皇上，一心想要出來，所以才發了幾句牢騷。”

這個麗妃當著我的面竟也如此顛倒黑白，枉我一再忍讓。

我上前道：“昨夜虞美人攜一宮女到臣妾處喊冤，奴才見那宮人傷勢可憐便請了太醫前去診治，因想著祭天事大，眾人又是初離了皇宮為免生事，臣妾便命柏梁臺無事不得擅自出入。　”

虞美人見機忙跪上前道：“回皇上，臣妾的侍女憐兒已被麗妃娘娘打得體無完膚，昨夜杜太醫診過，怕是。。。”

虞美人不急說完便嚶嚶哭了起來。

孤偃聽聞便道：“怕是什么？”

虞美人泣道：“回皇上，杜太醫說憐兒傷勢過重，怕是救不活了！”

虞美人說完，眾人皆吃驚不小。

麗妃更是厲聲指責，“你這個潑婦休想誣蔑本妃，本妃只不過是打了她兩下，何來就活不成了？”

我暗自忖道：昨夜見那宮女時只見她手臂上有傷，傷勢雖有些重但卻不致死，再一細想怕是虞美人趁機陷害麗妃了。

不及麗妃辯白，早有一宮人哭喊著自殿內出來，見了眾人慌忙跪道：“回皇上，憐兒。。。憐兒死了！”

眾人聽聞更是嚇了一跳，麗妃半天才緩過神來，忙扯了虞美人罵道：“你這蠻婦到底使了什么手段，本妃明明只是打了她兩下，如何就死了，你不說清楚本妃與你沒完！”

孤偃見狀已是怒極，斷然吼道：“住手！”

麗妃見孤偃變了臉色，只好住了手，小聲辯駁道：“皇上，臣妾實在冤枉！”

孤偃聞也不聞，只道：“那宮人現在何處？”

虞美人忙答道：“回皇上，正在殿內床榻之上。”

孤偃聽罷道：“傳杜太醫。”

一時杜太醫急急趕來，先查看了憐兒的尸首，上前稟道：“回皇上，此宮人早已斷氣，微臣也無能為力。”

孤偃皺了眉，道：“是何緣故致死？”

杜太醫道：“回皇上，此宮人身上多處鞭傷，早已皮開肉綻，五臟六腑更是受損，想來杖擊過重已致內傷，加之女子體弱才會不治而死。”

麗妃還要辯駁，怎奈她平日行事過分，況對下人苛刻又是人人盡知，此刻孤偃哪還容得她講，只冷道：“麗妃肖氏行事詭戾殘暴，上對皇后不尊不敬，下對宮人無善待之心，今特廢除其妃號，降為才人。”

麗妃驕傲哪里容得孤偃如此待她，且連降三級，而今竟不及一向輕視的虞美人，更加羞憤難耐，忙哭道：“皇上，臣妾是冤枉的，臣妾真的沒有害人，全是這毒婦使的詐。”

孤偃厭惡道：“你仗著朕寵幸于你，一向驕縱，若不是皇后保你，朕早已廢了你，你卻屢次不知悔改，如若再鬧，朕便命人現在就將你送回宮中。”

此時麗妃滿面淚痕，全無了昔日的驕矜，直跪來扯著我衣角求道：“求娘娘救我，娘娘救我！”

想起之前受她的鞭笞之苦，言語之辱，再看如今她此翻模樣，一時心中感慨，卻只能硬起心腸道：“肖才人好自為之，本宮也無能為力了！”

一句“肖才人”此刻終于驚醒了她，再無言語，竟癱軟在地，面色呆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