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林麒仿佛回到了那個小小的山村,他手中牽著一個面容模糊的女孩,在遍地野花的山上走著……,一張張臉孔在他眼前浮現,林家村每個人都帶著笑容,父親正在給林老伯看病。突然,天邊有風雷涌動,瞬間變得陰暗,疾風驟雨中,一個白色的人影凌空站在仙劍上,俯視著眾生。
“爹爹……你快走……”林麒高聲大喊,想要邁開步子朝父親跑去,卻發現被人死死拽住,他驚訝回頭,竟是那個面容模糊的女孩。“忘憂兒,放開我,我要去救我爹……”林麒掙扎著,一道劍光亮起,天地黯然失色,驚天劍芒將所有的一切化成飛灰。
林麒努力睜大雙眼,想要看清楚仙劍上的那張臉,卻是模模糊糊的怎么也看不清楚……他狂聲大喊,卻怎么也動憚不得,接著陷入無盡的黑暗當中,隱隱約約中,鐵牛的臉孔若隱若現。
“啊!”一聲大叫,林麒猛然醒來,大汗漣漣。
“你醒了啊,這就好,嚇死我了,你都昏迷了三天了你知不知道?”鐵牛端著一碗冒著熱氣湯藥走過來,關心的摸了摸他的腦袋:“發了汗,也就好了,趙大人來看過你幾次,見你昏迷不醒,讓我照顧你。”
“謝謝你鐵牛大哥。現在是什么時辰了?”林麒聽到鐵牛說自己昏迷了三天,立刻想起高墻那邊的忘憂兒,自己三天沒去,她會不會擔心?
“亥時了。”鐵牛打了個哈欠:“你快把這藥喝了,這幾天守著你,覺都沒睡好,現在你沒事了,我可得好好睡上一覺。”
林麒接過鐵牛手中的瓷碗,藥水很是苦澀,他卻感覺到一絲溫暖,對鐵牛道:“鐵牛大哥,你這般對我好,真是謝謝你了。”
鐵牛又打了哈欠:“你謝我做什么?你比我小,照顧你些也是應該的,我家中兄弟姐妹五個,我是老大,早就習慣了……”
林麒點點頭沒有再說什么,有些恩義,不必掛在嘴邊,放在心里也就是了。
鐵牛見林麒已無大礙,放心躺倒床上,不一會鼾聲響起,打得雷鳴一般響亮,想必這幾日也是累的狠了。林麒見他這般摸樣,輕輕笑了笑,內心涌起一陣溫暖。
喝了藥,林麒披上衣衫,輕輕下床,他的腳步還有些輕浮,情不自禁的朝后院走去。幾天沒來后院,已經是白雪皚皚,前幾日留下的腳印也被白雪覆蓋住,他輕輕的向著墻邊走去,還沒等走近,墻那邊就傳來顫抖的聲音:“麒麟哥哥,是……是你嗎?”
“是我,是我。我……這幾日生病,沒有來,真是對不起了。”
“嗚嗚嗚……”忘憂兒突然放聲哭泣起來,一邊哭,一邊道:“你這個傻瓜,為什么要等我那么長時間?我早就知道了,年節的時候你等了我一天,你凍病了是不是?嗚嗚嗚……你為什么這么傻?為什么不知道好好照顧自己?……”
忘憂兒哭得是如此傷心,林麒手足無措,喃喃道:“對……對不起了,我不知道自己會生病的,我保證……保證以后不生病了……”
“撲哧……”他這句話啊說完,忘憂兒忍不住笑出聲來,埋怨道:“你這傻子,生病不生病的還由得你說得算啊。”說完,突然變得沉默起來,過了會,才幽怨道:“麒麟哥哥,你答應我,不管以后如何,都要好好的照顧自己,千萬不要這樣了……你不知道,你這樣,我……我會心疼的……”
十三四歲,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林麒似懂非懂,愣愣的點頭,心中說不出是個什么滋味,想了半天才冒出一句話:“你……你等了我很久了嗎?”
“是啊,這三天我每天都到這里來等你,但我沒像你一樣一直等,我怕生病了,好幾天會來不了,你這傻子就會一直等下去。”
“是啊,我是夠傻的,就沒想到這些。”林麒撓撓頭,嘿嘿傻笑了幾聲問道:“你吃了我給你帶的糖果了嗎?”
“吃了。”
“甜嗎?”
“甜。”
說到這里,兩人都不知道再說些什么,一時間沉默了下來,過了會,林麒開口問道:“忘憂兒,你……你長得什么摸樣?我……我很想知道,以后你要是不來了,我也能去找你。”
墻那邊沉默了許久,林麒以為自己說錯了話,急忙道:“你不想讓我知道,我就不知道好了,現在這樣,也……也挺好的。”
“不是的,麒麟哥哥,我長得很丑的,怕你見到我會失望,還是不要見了吧。”對面的語氣怯怯的。
聽到忘憂兒這般說,林麒松了一口氣,只要忘憂兒沒有生氣就好,他笑了笑道:“我還當是什么事情,原來是這樣。”
“你是不是覺得我丑了,就不想跟我說話了。”墻那邊的語氣有些急。
“不是的啊,丑又怎么了,我也不俊,呵呵……我爹常跟我說,看一個人,不要看他的樣貌,要看他的心地是如何的,呵呵,還說以后要是我找媳婦,丑點不怕,人是一定要好的。”
“啊,你爹給你找了媳婦了嗎?你怎么能這樣?嗚嗚嗚……”忘憂兒又哭了起來。
“不……不是的,我爹說到十四歲才會給我定親的,我還沒到十四歲。”說到這里,林麒想起父親,忍不住心中凄苦道:“就算到了年紀,我爹也不會給我定親了。”
“那……那你沒有定親嗎?”
“沒有的。”
“那就好,我不喜歡。”
“不喜歡什么?”
“我不喜歡你定親,不喜歡你有喜歡的人……”
“我還小,沒有定親啊,也……也沒有喜歡的人,忘憂兒,你不喜歡,我便不定親,也不會喜歡別人……”
“你定不定親,有沒有不喜歡的人,關我什么事?我……我就是不喜歡。”
林麒一個勁的撓頭,不知道該怎么辦好,心中也不明白,忘憂兒怎么就刁蠻了起來?
后院一株寒梅在夜色中湛然開放,寒風中花朵輕搖,仿佛在看著兩個孩子的笑話。
好一陣子的沉默,墻那邊突然傳來忘憂兒很輕很輕的聲音:“麒麟哥哥,等我長大了,我嫁給你好不好?”忘憂兒的聲音太過輕柔,林麒并沒有聽清楚,好奇的問道“你說什么?我沒有聽清楚,再說一遍。”
“我說,你是個呆子,傻子,大笨蛋……”忘憂兒的聲音猛然就高了起來。
這幾句話林麒倒是聽清楚了,呵呵一笑道:“我是不聰明,資質也不好,但我會努力的,忘憂兒,我一定好好訓練,練成武藝保護你,讓別人不敢欺負你,誰若是欺負了你,只要我活得一日,便是拼了自己性命也會護你周全。”
林麒這幾句話說得無比堅決,墻那邊再無聲音,林麒以為自己又說錯了話,著急道:“忘憂兒,你怎么不說話了?是不是我說錯了什么?”
“不……我很喜歡聽,麒麟哥哥,你能不能再說一遍給我聽?”
“我說,我是不聰明,資質也不好,但我會努力的,忘憂兒,我一定好好努力,練成武藝保護你,讓別人不敢欺負你,誰若是欺負了你,只要我活得一日,便是拼了自己性命也會護你周全……”
對面很是寂靜,林麒的重復的話語,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清晰。
“我很喜歡聽,林麒哥哥,你說的都是真的嗎?拼了自己的性命也會保護我的周全?你為什么要對我這般好?我只是一小丫鬟啊,一個很丑很丑的小丫鬟。”
“我才不管你是不是什么丫鬟,還是什么人,我只知道你是忘憂兒,是我掛念的人。”
“我……我知道了麒麟哥哥,謝謝你,謝謝你對我這般好。我也會對你同樣好的。你不知道,這三天你沒有來,我是如何的擔心,真想,真想,翻過墻去找你,可是……可是這墻太高了,我翻不過去……”
忘憂兒的語氣突然哀怨起來,眼前的圍墻,雖然很高,卻也并不能真的阻止一個孩子的攀爬,但是這堵圍墻,仿佛真的永遠也無法翻過。
“呵呵……我身子結實,沒有那么嬌氣,沒事的,我現在就好好的。”說到這里,林麒突然打了一個噴嚏。
“傻子……傻子,都打噴嚏了,還說自己身體好,時間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莫生病得厲害了,我也該回去了,明天我還在這里等你……”
“嗯!”林麒應了一聲,對面傳來離開的腳步聲,直到聲音越來越小,他才轉身離開。
高墻對面,女孩子,只是原地踏步,聲音卻越來越輕,等他聽到林麒離開,才停下腳步,出神的望著眼前的高墻,喃喃道:“這堵墻,我永遠也翻不過去的。”
她微笑著,眼角卻有淚光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