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著疲累的身子回到住處，已是午夜，銅缸還矗立在門外散發著藥氣，林麒跳進去，全身泡在藥湯中，閉上眼睛靜靜吐納，卻怎么也靜不下心來，內心中，仿佛總有一個聲音在陪著他“你比我大兩個月，那我以后管你叫麒麟哥哥了……我喜歡忘憂這個名字，以后你就叫我忘憂兒吧！……”林麒臉上露出微笑，心中，己不在那么孤單。

藥湯不斷滋補著林麒疲累的身體，他胸前的古錢方孔內，旋轉之力比前些日更快了些，將月光精華和藥氣吸入，轉化成絲絲靈力，從林麒胸前灌入，只是這靈力太過弱小，是以林麒沒有絲毫感覺，卻不知，這弱小的靈力在他體內流轉，迅速淬煉他的身體，比起外力來，更加精純。身上的每一寸肌肉變得更加結實健壯。

清晨，第一縷陽光升起，林麒和鐵牛起床，雖然昨夜林麒只睡了不到三個時辰，精神卻沒有絲毫萎靡，相反感覺無比充沛。“林麒，我去訓練了。”鐵牛胡亂吃了幾口飯，也不洗臉，光著膀子跑了出去，林麒答應了一聲，洗了把臉，走到門外。

門外，趙鋼冷著臉負手而立，見他出來，問道：“累嗎？”

“不累。”林麒不知道趙鋼來干什么，還以為是來監督自己，急忙將門前四個沙袋綁在四肢上，趙鋼看著他的動作，見他練了一天的撲虎拳，動作依然敏捷，臉上露出一絲驚訝神色。他在力士營呆了十幾年，體質好的不是沒有見過，但不管是誰，訓練了這么久，都會經過一個疲累期，這段時期內，大都會全身酸痛，即使有藥湯侵泡也起不到太大作用，便是自己，剛訓練的前兩個月，都差點沒有堅持下來。像林麒這般沒有基礎，苦練了一個月，又打了一天撲虎拳，卻沒有半點疲累的人，著實是沒有見過。

“不累就好！”趙鋼說完轉身要走，林麒見他離開不由得松了口氣，但趙鋼走了一步，卻突然回過頭來，嘆息了一聲道：“林麒，你要知道，我般對你，并不是對你看不上，而是……而是你現在來到斗字隊，我不知該拿你怎么辦。”

林麒不敢說話，低頭聽著，趙鋼是個嘴拙的人，想了想，繼續道：“力士營訓練都是從十二三歲這個年紀開始，三年是一個期限，若是三年達不到淬體，和練力的第三重，都會被趕出力士營去，就算達到了也要經過試煉，通過試煉后，接著又是三年，這三年，每個人都要突破淬體和練力，達到神勇第一層境界，否則也是不行的，可你來時，是這九人都通過了試煉，正在努力突破神勇境界的時候，你說，我該拿你怎么辦？”

“我……我會努力的。”林麒不知道趙鋼是什么意思，低聲答道。

“我知道你很努力，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說你現在入隊的時間不對，力士營六年一招人，你卻在三年中間進隊，這情況還從未有過，讓你跟現在的九人一起訓練，顯然你還達不到標準，可若是讓你等上三年，你年紀卻又大了，我思來想去，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也只能讓你這般先練習著。”

趙鋼說到這里，林麒已經完全明白他的意思了，現在入隊，時機顯然不對，跟九名已經通過試煉的少年一起訓練，顯然是不可能的，可若是讓自己等上三年，到那時候，自己年紀大了，跟別的十二三歲的孩子一起訓練　又是不對。

也不怪趙鋼對他頭疼，他這個時候來，的確是讓人有些不知道該怎么辦好。

林麒低頭沉默了一下，語聲堅定道：“趙大人，我會努力的。”

趙鋼見他小小年紀，性子卻是倔強，點點頭道：“你資質一般，也不用去說它了，若是資質好，也不會到這力士營來，但我看你體質還不錯，這般訓練也沒有累垮了你，我想，你或許能夠在三年內突破神勇境界，這也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你知道嗎？”

林麒心中苦笑，別人六年達到的境界，三年便要達到，自己能夠做到嗎？

趙鋼卻仿佛想通了一般，剛有些暖色的臉又冷了起來，沉聲道：“沒有別的辦法，好在還有三年時間，這三年時間里，我希望你能和別人一樣達到神勇境界，至于能不能達到，就看你的資質悟性了。不過資質差些也并不打緊，武道難度，勤勵為舟。只要你肯堅持不懈，刻苦修練，便是再難，也能成的。”

林麒用力點頭。趙鋼說完，拍了下他的肩膀：“有什么不懂的，盡管來找我。除此之外，一切都靠你的努力了。”說完，趙鋼也不等林麒說話，轉身離開。

林麒看著他背影愣了下神，深吸了口氣，開始操練起來。誰來也怪，昨日打上兩次拳，就疲累的不行，今日打了三次，竟然還有余力，不知不覺中，天色又黑了下來，鐵牛回來，操起木棍對林麒又是一頓淬煉，這一次竟也不在那般疼痛。

鐵牛淬煉完林麒，一如既往的躺在床上就睡死了過去，鼾聲打得雷鳴一般響亮，震得房上屋梁上面的塵土不斷掉下，怪不得別人不愿意與他一個屋子。呼嚕打得這般響法，那個還能睡的著？

林麒泡了藥，鐵牛的呼嚕打得響，也睡不著，想起昨晚的約定，拎起沙袋走到后院。

小院寂靜，只有他沙沙沙的腳步聲響起，林麒走的很慢，帶著一絲小心，還有期待，剛到墻下，墻對面焦急的聲音響起：“麒麟哥哥，是你來了嗎？”

“是……是我，你等了很久了嗎？”

“我來了沒多大一會，你今天還要練功嗎？”

“是啊，趙大人今天說，要我在三年內達到神勇境界，否則會被趕出力士營去。今天我不能陪你說那么長時間的話了。你……你不會生氣吧？”

“哼，趙鋼，聽這個名字就不是什么好人，麒麟哥哥，你自小學習醫術，就算被趕出力士營去，出去行醫，也能吃飯的啊。”

林麒苦笑一下道：“我是跟父親學了點醫術，卻是個半吊子，何況又是這般年紀，又有那個人會來找我看病？你見過十二三歲出來行醫的大夫嗎？你呀，一看就是個沒出過王府的，這天下雖大，我卻沒有了去處……”

“那，那你練吧麒麟哥哥，等你累了就跟我說說話，我不走，就在這里！”

“我不走，就在這里！”女孩子柔軟卻堅定的聲音，林麒聽在耳中，心中一暖，嗯的一聲道：“我不能說話，你卻可以跟我說說話的，我開始練了！”

林麒說完，綁上沙袋，開始練習，對面一陣沉默，只有林麒喘氣聲音，在這初冬的夜晚顯得那么熱氣騰騰。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對面的女孩再也憋不出，輕聲道：“麒麟哥哥，我說給你聽，你不用回答我的。”

“好。”林麒應了一聲。

“麒麟哥哥，你信命嗎？”這一句問，問的老氣橫秋。

林麒愣了一下，手勢緩了一緩，沉默了一下道：“我不知道，相信不相信的，還不都得面對。”這句話說完對面立刻傳來焦急聲音：“呀，忘記你在練習了，我不問你了，你聽我說就好。”

林麒笑笑：“好，你說。”

“我知道我還小，但我也知道，有些人生下來就注定了自己的命運，半點由不得自己的……在王府中，我就像是籠子里的小鳥一樣，永遠也飛不出去……有時候我好羨慕外面的人，他們可以自由自在的，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便是苦些，也是快樂的……麒麟哥哥，我很希望有一天，能有個人帶我離開這里。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快要喘不過氣來了……從來也沒有人跟我好好說過話……他們……他們雖然對我不錯，我卻覺得這種好，不是我想要的那種……我多想象你一樣在山村中活著，跳著，笑著……可是我不能……”

一堵高墻隔絕了兩個孩子的距離，月光下，一個女孩子如夢似幻的說著自己的心里話，墻的那一邊，男孩子卻在為自己的命運拼命的練習著，林麒只是靜靜的聽著，靜靜的練著，有些話，聽到了，有些話，卻沒有聽進去。終于一套拳打完，他擦擦額頭上的汗水，坐到地上大口喘氣。

“麒麟哥哥，你練習完了？”對面女孩聽到他喘氣聲音，急切問道。

“打了一套拳，休息一下。”林麒輕輕回答。在這個寂靜的小院里，他感覺無比的安靜祥和。是因為，墻的那一邊有一個同伴，一個跟自己年歲差不多的同伴，一種同病相憐的相惜。

“嗖！”一聲響，一個白乎乎的東西越過高墻飛了過來，林麒嚇了一跳，等那東西落地，發現是塊包著石頭的白色手帕。

“麒麟哥哥，這是我今天繡的，想著你累了可以用來擦擦汗水。”女孩子的話無比溫柔，林麒低頭撿起手帕，見是一塊上好白色絲帛做成的手帕，上面繡著一根翠綠的小草。小草名叫忘憂，栩栩如生。

“謝謝你了忘憂兒，我卻沒什么好送給你的。”

“不要緊，只要麒麟哥哥高興就好，你天天訓練這般辛苦，明日我給你帶些桂花糕來……我很喜歡桂花糕的，麒麟哥哥，你喜歡不喜歡？……”

月光下，林麒微笑點頭，輕聲道：“我沒吃過，但想必是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