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9.被拋棄的冥王星
- 良配
- 誰搶了我燕山這個名字
- 2104字
- 2020-10-23 23:06:35
回學校的那天蘇瀝在校門口碰到了季安,那人從遠處一見蘇瀝就顛著小碎步快步跑過來。雖然從頭發絲到腳底都散發著一股男孩子氣,季安到底還是個女生,比蘇瀝要矮上一截,不過這絲毫不耽誤她摟過蘇瀝的脖子,然后另一只手在蘇瀝頭頂歡快地蹂躪。“阿呆,爸爸想死你了。”嗯,由于蘇瀝是一個整日和書本為友為親的孩子,季安長年頗為欣慰地喚他為小書呆,昵稱為阿呆。
被季安用胳膊夾著走了一路,蘇瀝毫無掙扎之力,而從前每每林澤翊見此,總是恨鐵不成鋼,說他堂堂一個八尺大漢竟然會斗不過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當然,往往林澤翊大言不慚之后,蘇瀝便會一記斜眼,“一尺是33.333厘米。”而季安則會一巴掌拍在林澤翊的后腦勺,證明她不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太丟人了……”蘇瀝恨不得帶個面具遮住自己的臉。
聽了蘇瀝的話,季安當真松開胳膊,順從得令人訝異,只見她一雙眸子泛著水汽盯住蘇瀝,“兒子長大了啊……”她摸了摸自己那不存在的胡子,“為父深為感動。”
每日和季安插科打諢,沒心沒肺,蘇瀝學會了將心中的困獸緊緊囚在心底,面上擺著的都是可示人的快樂,上課也快樂,下課也快樂,文綜超神也快樂,答錯題也快樂,那樣的蘇瀝像極了那些年推銷保險的那些人,任何時刻見了,臉上都掛著看我多開心,既然我這么開心你就買我一份保險吧的笑容。當然,有的時候,他也是真的快樂。譬如,季安遲到被老師懲罰搖頭晃腦唱了一首《葫蘆娃》,再譬如,秦曉曉偷聽別的女生對江子鑫的表白結果摔趴在地,再再譬如,有男生對蕭梓唱了一整首情歌,卻只得蕭梓面無表情的一句吐槽,“同學,你牙上有一片菜葉。”
生活總是美好的,蘇瀝這樣告訴自己。
在這樣到了極致的快樂中,漫長的秋季過去了,隨著氣溫驟降,冬日開始了。第一場雪是在進入十二月之后的某一天落下的,小雪,小小的一片片,落在臉上冰涼的感覺也并不明顯。
“蘇瀝,你看,這雪多美。”座位是每天往后輪一排,每周往右輪一組。每到坐到窗邊,那一整周季安都會忘記所謂認真聽課為何種感覺。她的思緒總是隨著萬千窗外景色縹緲地無跡可尋。她支著下巴,風情萬種,“多像頭皮屑啊。”
前桌轉過頭來,認真嚴肅地看向季安,“我已不要求你像一個女人一樣地活著,請你像個人一樣地活著可好?”
蘇瀝咧著嘴笑,沒有抬頭理會一側的世紀大戰。
又是十來天被試卷淹沒的日子,然后,元旦悄然而至。依學校常規,12月31日那天上午先是各班自行組織聯歡會,接著是全校的統一聯歡會。高三每個班會有個合唱,是對學校的告別。
“這一年就這樣過去了。”蘇瀝搬著椅子走在季安身后,看著禮堂后側道上零星掛了幾片樹葉的不知名小樹,難免感慨一番。
季安轉過身來,“你知道冥王星嗎?”是太過寒冷的季節,氣息脫離身體后瞬間化成了陣陣白煙。
“九大行星?”蘇瀝問。
季安挑起眉,“你果然不知道。噢對,老師說的那天你沒來上課。爸爸來給你科普一下,冥王星被踢出九大行星了,準確來說現在只有八大行星了。科學家們不要他了。從今年起,以后的孩子們所知曉的就只是八大行星。”她看著怔愣的蘇瀝,繼續說道,“即使他不再和金星,木星他們齊名,我們聽起來他們就像是不在一起了,但是,他還是他,他還是冥王星,他還在他一直所在的位置運轉,他還是和他們在一起。你說對嗎?”
到底所有的震驚淪為嘴角一抹心領神會的笑意,蘇瀝抿著唇點了頭。
即使不再是九大行星,即使在人類的認知里,冥王星從行星變成了矮行星,但事實上,他們都一樣是在軌跡上運行的一顆星球。他們始終都是他們。
就像林澤翊,就像,即將遠行的蘇瀝。
穿過層層人群,江子鑫無論到哪都會聚集女孩子的目光,無疑是改不掉顯眼的狀態。他沖蘇瀝打了招呼,然后先行從后門出了禮堂,緊接著蘇瀝也出來了。禮堂后門是條幽深的長廊,兩側墻上,方形柱面上均被人畫上了好看的涂鴉。這里常是小情侶們的聚集地。而這樣熱鬧的時刻,卻罕見情侶,大概是隔了一扇門的禮堂里坐了太多老師,不敢頂風作案。
“這是地址。”江子鑫遞上一張紙條,神色映著慘淡的季節背景,沾染些許傷感意思。“瑤瑤我也替你聯系好了。”瑤瑤是林澤翊的妹妹,林澤瑤。林家出事的時候,她正在美國的姑姑家里度暑假,而出事之后,林爺爺第一時間替她辦好手續,將她留在了美國。“其實……你也可以等等的,我聽說阿翊的病情有所好轉,也許,也許過完年,他就能回來了也說不準。”江子鑫很少會一次性說這樣的長句,凡是能簡化的語言,他絕不會多說一個字。而現下,或許正是因為贅述過多,才會使得話語里冒出些懇求的語氣。
眼鏡已經配好,不過蘇瀝也不常戴。不喜這個世界,又何必看得那樣清楚。學校荷花池里還殘有枯萎皺縮的荷葉,班主任常驕傲地告訴大家這個荷花池的荷花種子是轉基因的,是上過太空的,是學校某位生物老師用參加比賽的獎金買來贈給學校的。
“阿瀝,我還是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
禮堂里不知是什么熱辣的節目,歡呼聲一聲接著一聲,更有男生們不安分的口哨聲在后排迭起。
蘇瀝一雙手扶在兩根柱子之間的鐵質欄桿上,身子稍稍前傾,良久,他忽然轉過身來直面江子鑫,“我只是想見他。我不會做什么,也不會呆太久。”
沒有再進行勸說,江子鑫的眼里更多的還是憂愁,他嘆了口氣,別過臉,不去看滿臉憧憬的蘇瀝,這讓他覺得很殘忍。他艱難開口,“你要記住你只有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