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瀝做了一個夢。夢里有林澤翊，有王姨。

“小瀝來了啊，少爺今天又不肯吃東西。”王姨一見蘇瀝就拉住他的手，絮絮叨叨了好些話才放他走，“你快去看看他吧。唉，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好好的一個家就弄成這個樣子了。”

“王姨，沒事的，一切都會過去的。”

蘇瀝進房間的時候，林澤翊正在抱著他最喜歡的趴趴熊到處走來走去。“小翊，我來了。”

“阿瀝，”見他，澤翊很開心地撲過來，“阿瀝，我終于找到你了。你躲到哪里去了。”

“我啊，當然不能告訴你，不然下次不就輕易被你找到了嘛。”蘇瀝像是哄孩子一般哄著林澤翊，“小翊，我聽說你今天又不肯吃飯了。為什么不吃飯，如果你下次再不吃飯，我就不和你玩了。”蘇瀝皺起眉頭，假裝生氣。

出乎意料，林澤翊“撲哧”一聲，樂了起來，“蘇瀝，你就裝吧，你才不會生我氣呢。”

被一下戳破謊話的某人嘆了口氣，十分無奈，“你才是裝的吧，好像比以前還要聰明了。”

“那是當然，我最聰明了。”

兩個人玩得累了，林澤翊枕著蘇瀝的腿入了眠。

蘇瀝替他拉好被子，坐在黑暗中，一動不動。

小翊，我很希望你能快點好起來，可是那樣，我們是不是就不能像現在這樣了，爺爺也不會再讓我接近你。可是小翊，如果我祈求你一直活在這樣的世界里，依你那高傲的性子，又會不會恨我呢？

這是他在黑夜中彼時最為真實的想法。

清晨醒來時，蘇瀝已經記不清這樣的夢境了。夢總是容易被人遺忘的。照常是起床更衣洗漱，今天有一點不一樣，蘇瀝很開心。這是他第一次作為編劇去參與電影的準備工作，要去選角。

是在去工作室的途中遇見的陸奚。

“小蘇來得挺早呀。”陸導精氣神很好，總是笑瞇瞇的。

蘇瀝不好意思回答自己是太激動了，“是，今天起得有些早。”

“吃早飯了么？”蘇瀝有些受寵若驚，剛要回答已經潦草吃了些了，卻聽那人說，“我還沒吃呢，一起去吃點吧。”

蘇瀝當然，無法拒絕。摸了摸口袋，錢包是帶了的，蘇瀝才放心大膽地跟在陸奚身后。

是家拉面館，在巷子深處。

“一會選角的時候，你可得看仔細了。”一段時間的交流下來，陸奚對這個大男孩頗生出些兄弟的情感，不似劇組里其他一些總諂媚的家伙，蘇瀝多是沉默，不是個容易相處，卻更讓人想要相處的人。

蘇瀝盯著牛肉面半晌，才動的筷子，“我也不太懂這些。”

“選角哪有什么懂不懂，就是憑感覺，稿子是你寫的，你就按照你的感覺來好了。”

“恩。”

一時無話。陸奚突然想起什么，“你是剛從日本回來對吧，不知道對國內的藝人有了解的么？”

似乎沒有料到陸奚會問到這，蘇瀝沉思一會，“我……不太了解。”

“好，不了解才好，可以表現你最真實的想法，了解太多反而會影響你的判斷。”陸奚想了想，補充道，“有一個條件比較好的，秦子業，之前拍過一些電影，還有一個，雖然名氣不如秦子業，也不是科班出身，但是外形條件倒是不錯，叫林澤翊，你著重看一下他們倆。”

林澤翊。

林澤翊。

林澤翊。

是什么斷裂的聲音。蘇瀝依稀可見陸奚嘴一張一合像是在說什么，可他全然聽不見。

林澤翊。

林澤翊。

林澤翊。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像是破碎的瓷器，“是白城來的林澤翊么？”

“啊？”明顯是因這突如其來的問題而倍感詫異，陸奚頓了頓，“哪里來的我倒是不太清楚。你知道他？”

也許只是同名同姓罷了，蘇瀝寬慰著自己。“之前聽說過，不過不知道是不是我知道的那個林澤翊，現在同名同姓的太多了。哈哈。”

好尷尬的“哈哈”。陸奚隱約覺得蘇瀝和林澤翊之間是有些什么，“一會見到就能知道了。”

之前那么多個日夜，即使是蕭梓在告知了自己林澤翊的存在時，蘇瀝都從未想過google林澤翊這個人，而眼下，他想要這樣去做，卻被更為強烈的恐懼阻止了。林澤翊現在的一切，和他又能有何關聯呢，只怕自己在這為久別重逢忐忑不安的時候，那人早已了解自己的存在卻是百般不屑吧。

所以，給自己留一個期待算了，期待那人不是自己的阿翊，又或者，期待自己的阿翊也在期待著同樣的期待。

“林澤翊！”

一聲呼喚，是從較遠處的地方傳來的。駐足電梯口，蘇瀝轉頭看去——有個身穿墨綠小西服的男人停在專門前面。大約是叫他的吧。甚至不用瞇起那雙輕微近視的眼睛，蘇瀝便從那個背影里確定，這不是自己的阿翊。

電梯到了。電梯門上映出蘇瀝的身影，還有那承載著失望的面龐。

終究，不是他的阿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