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幔自兩側收起,寅心公主重整疲憊的面容收拾了衣衫,下床洗漱罷,在妝鏡前細細挽了烏黑秀發(fā),瞧著依舊是沒精神的,復又在耳畔簪了一支梅花宮堆繡朵兒,這才對著鏡子笑了……
寧漓昨兒被春華弄進來的時候,寅心公主已經(jīng)瞧著他的面色不對。替把了脈才發(fā)現(xiàn),他的肌骨竟是有些發(fā)軟的,細找了,在他后頸的頭發(fā)里尋出了三根浸毒的銀針,上頭乃是烏魯國來的紫梨粟。
外面春華還在守著,寅心公主故意在外頭拿了藥裝作喝了,這才使得春華離得遠了些。
替寧漓寬了衣,打開床緊挨著的墻壁上開的暗門,里面的木砌池子里絞上了熱水。旁邊兒有解這毒的解藥,按比例配好了灑在藥池里泡著,再加上催情藥的激發(fā),皮膚里面的毒慢慢散進了池子里,暗淡了一池的清暖泉水。
復又換了幾回水,直到池里的水清凌透明,寅心公主這才替寧漓擦了傷口,化了針上的毒藥,重新刺進他后頸的頭發(fā)里。
屋子里的龕爐里,春華換了寧府的玉梨香,改成加迷藥的宮制檀香,這會子寅心公主實是有些撐不住了。放盡了池子中的水,起了池子上面四圍的暖爐,等寧漓的身子干了,把他拖出來著了衣衫,關了墻上的暗門,這才強撐著身子喚春華進來,叫春華弄他出去。
春華進來瞧見寧漓依舊迷離,寅心公主臉上是難掩的疲倦之色,不覺滿意地笑了,道一句公主也好生歇著吧,便帶著寧漓出去了。
寅心公主松了口氣,掩上門踉踉蹌蹌地回到床上,解了床幔層層放下來,自躺下來昏沉睡了。
春華解了針,給寧漓嗅了迷香的解藥,送他出門,由著冷風吹著他慢慢轉醒。
等她回來的時候,碧桃已經(jīng)進來侍候了,猛地一開門,把春華唬了一大跳,僵著身子靠在門后指著碧桃說:“你且出去,替我取些玉梨香來。”
碧桃被春華弄得也是一怔,愣頭愣腦地點點頭應了,擱下手里的抹布匆匆跑了出去,朝著梨正園的儲物房里尋香去了。
見碧桃出去了,春華這才舒了口氣,把龕爐里的香灰細細收起來折在紙包里,又拿出原先燒的香灰撒在里頭,這才開門左右瞧了,偷偷出去。
碧桃捧著香回來的時候并不見春桃,一時間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開了龕爐的鳥獸雙鏤紋香盒蓋子,里頭已經(jīng)滿了香灰,碧桃捧了盒子倒了,換了玉梨香,也是困得不得了,就趴在桌子上睡了。
話說寧漓的藥力還未去盡,春桃拔了針弄得他整截脖子都是木的,這會子迷迷糊糊地在園子里轉圈。
小侍禮半夜出來上茅房,迷瞪著眼睛邊走邊揉眼,總覺得有什么東西在旁邊晃來晃去地。
進了茅房,小侍禮站著睜開眼睛伸長脖子瞧了,正看見一個人影在院子里逛,登時嚇得尿了一褲子。等緩過神兒來這才慌慌張張地緊咬著雙唇往梨風閣跑,進門地時候被絆在門檻上,“啪“地一聲摔得十分響亮。
寧漓清醒過來的時候正走在風波亭的臺階上,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大半夜地在這兒干什么,撓撓頭擰著眉毛往梨雨軒去了。
梨正園,春華瞧著手上的銀針,怎么看怎么覺得不對。針上的紫梨粟應是叫人用藥解了,那藥與針棉上的浸藥起了反應,所以才會使得針棉上那三根針起晶的。
“沒想到,寅心公主到最后還是選擇了背叛皇后娘娘,既然如此,倒不如……”春華略一轉眸,寫了鴿信傳了出去。
早上寅心公主才起來,春華已經(jīng)在外頭敲門了:“當當,當,當當,當。”
寅心公主起身開了門,不由地怨她一句道:“你明知道昨天晚上……你還來得這樣早……”
春華沒心思聽她在那兒編謊話,不待她說完就舉著一支信筒截斷:“這是皇后娘娘給你的,請你想方設法,務必做好。”
“是。”寅心公主伸手接了信筒,心里被春華堵得難受,一時便要叫她離去:“我還困著呢,昨晚沒休息好,你先去吧,容我再歇息片刻。”
“哼~” 春華冷笑著抽了她頭上插著的梅枝,擱在鼻尖嗅了嗅,道:“這都梳妝起來了,我看公主精神好得很呢,還睡什么?”說著伸手把梅枝丟在地上自去了。
“你……”寅心公主惱恨至極,耐著性子先拆了信,一看上頭的字,立刻起了疑。
皇后怎么會突然讓她到景春樓去?那里是涉都最大的妓院,往來的名臣貴族甚多,少不了要暴露身份,派她去顯然不合適。
寧漓是中了紫梨粟才被送來的,那紫梨粟非比尋常的地方在于,它可以通過血液和肌膚之親進行轉移,而且轉移的次數(shù)越多,中毒就會越深。
表面上是春華在制肘寧漓,實際上卻是借寧漓做幌子,想要一面打壓了她,一面又使得她可以為自己所用。
寅心公主想著前前后后,春華根本就不是在幫她,反而是在為她被春華取代后做打算呢,這一簽信,恐怕也是個陰謀。
棄了信簽,寅心公主叫碧桃去告了病,在梨正園閉門不出,誰也不見。
小侍禮一下子給磕暈了過去,就著地毯睡了一宿,等香兒早上過來拉他起來的時候,他又給唬了一跳,待看清是袖兒才放下心來。
“瞧你那副樣子,還不快起來!多大的人了,還尿褲子,趕緊換去洗了,順帶著也把地毯洗了,小姐最討厭那股子尿騷味兒了。”香兒看他不上地數(shù)落了一頓,看著他倒是委屈至極的。
“你也別說他了,還是個孩子呢。”袖兒在里頭聽了,忙出來勸,邊說邊拉著小侍禮去了里間,給他拿了新衣?lián)Q上。
小侍禮換好衣裳,四處瞧了無人,拉了袖兒的手叫她進來,悄悄地道:“姐姐不知道,昨兒夜里我上茅廁遇上了個賊,不住地在園子里逛呢,嚇得我也不敢在那兒待了,這才匆匆地跑回來摔在了地毯上暈了。”
“什么?你可看仔細了?確是賊么?”袖兒見他點頭,心中一震,留著他自處著,悄悄把話說予了寧沁,寧沁立刻找寧漓在寧國府里加強了防備。
皇后得信兒,寅心公主居然敢忤逆她的意思公然拒絕與林福安見面。盛怒之下,卻又恰接了春華的信兒,說寅心公主做幌子騙了她,昨兒晚上寅心公主與寧漓并無肌膚之親。
“看來,這丫頭要不得了……”皇后深吸一口氣,瞇起眼睛慢慢道。
“娘娘,既有春華姐在寧國府,倒不如叫林福安進去殺了她,再弄出一個劫財不成行兇殺人的場面,不就是了……”玉漓聽了,湊上前去低低地說。
皇后趙燕然睨她一眼,面上帶出狠戾一笑:“若是如此,倒不如叫林福安進去,生米煮成熟飯之后再叫春華來個捉奸在床,這樣一來,那寅心公主的下場豈不是要更有趣些?”
林福安很快便得了消息,有春華幫著他夜?jié)搶巼5鹊搅死嬲龍@,林福安一進屋就聞出了焚香里有迷藥,伸手便滅了。
床上,寅心公主已經(jīng)昏迷不醒,林福安撤下床幔與她一番云雨,沒想到寅心公主竟然還守身如玉。
林福安的心里一陣難過,他原想著弟弟愛上了一個只懂得利用他做事的女人,從寅心公主嫁進寧國府開始就一心只想替弟弟報復,沒想到竟會是這樣。
外頭夜色正濃,春華應是在等著上演皇后設計的好戲呢。林福安替寅心公主理好衣衫,待得要下床穿鞋之時,恰聽得外面嘈雜一片,一時間無處可躲。
“你晚上不睡,在這兒鬼鬼祟祟地干什么呢?”門外兵士問道。
“我……夫人與人屋里說話呢,特地叫我在外頭守著,說等會兒好指點那人出去……”春華縮著脖子諾諾地小聲說著。
“可是屬實?”
“嗯。”春華點點頭小聲應道。
“夫人,冒犯了!”未及兵士進得屋里,寧忠錯身推門而進,卻只見床幔里寅心公主正睡著,四處也并無不對,只是熏香滅了。
“這里沒什么事了,你們且去吧。”寧忠道。
打發(fā)了兵士,寧忠轉頭對春華道:“你也回去早點兒歇著吧。”
春華諾諾地點點頭,一路兩腿發(fā)軟地回了房里,一推門直接癱倒在了地上。
寧忠瞧著她的背影,又扭頭回望了一下寅心公主的屋子,黙了默,抬腿往梨雪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