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她剪不斷理還亂,那邊七皇子召了手下來,“我們這邊隨從中,可有叫秋云的侍女?”
手下想了想,“稟殿下,據卑職所知,沒有。”
七皇子點點頭,“那就是南越公主那邊的人了。我說呢,聽口音像南邊的。”
他笑起來,回想著剛才懷里抱著的柔軟身體。
秋云,我記住你了。
又過了兩天,午后時分,宜寧公主小憩片刻,感到胃里積食,便讓侍女陪同外出走走。
北國已經進入秋季,小道上落滿了黃葉。
她輕嘆一口氣,“南越那邊,應該還是盛夏吧?”
春菱察言觀色,怕她傷心,忙道:“北國雖然不及咱們南越一年如春,倒也四季分明。聽說到了冬天還會下雪,想一想就興奮得很。”
宜寧公主微微一笑,其實她也蠻期待的。她們生于南國,氣候炎熱,從未見過雪。只聽聞下雪時,天地間都一片銀裝素裹,可以打雪仗,賞冰雕。
正遐想著,忽然前方一團紅色的影子快速跑來,走在前頭的宜寧公主不及躲閃,“砰”地被撞到一旁。春菱秋云驚呼,忙上前扶住她。秋云回頭怒道:“你是什么人,竟然如此無禮,沖撞我們公主!”
“喲,你就是南越來的那個寧國公主?”那人傲慢問。
宜寧公主一望,原是十公主。她早就聽過,晉朝皇帝十分寵愛十公主,遂命名無雙。她是寵妃所生,隨母親長得美貌嬌艷,難怪皇帝特別疼愛。
宜寧拉住氣憤的秋云,對著十公主盈盈一拜,“正是宜寧。宜寧見過十公主。”
十公主咬牙切齒瞪著她,簡直如同面對一個深仇大恨的敵人。她之所以痛恨宜寧,除了七皇子受傷之外,還有一個原因。
原來南越國向晉朝進貢一個和親公主,盟友西蒙國那邊立即表示了強烈不滿。晉朝皇帝本打算聯合西蒙,鏟除南越,然后再行解決西蒙。所以為了安撫西蒙,不打草驚蛇,晉朝皇帝決定將十公主嫁到那邊去。
十公主如遭雷劈,撒潑耍賴全都不能改變父皇的心意。怨憤的她,將這一切都怪罪到了宜寧身上。如果不是她來和親,自己又何須嫁到西蒙?
她絲毫不理會宜寧的問安,大聲道:“七哥因為你受傷了,你居然還有閑情逸致閑逛。我告訴你,快點去好好伺候我皇兄!嫁到我們晉朝,就要學會我們的規矩,伺候夫君、三從四德,哪樣都夠你這個蠻女學上一陣的。還閑逛,哼!”
說完,她鄙夷地瞥了宜寧一眼,重重走開。
秋云氣得七竅生煙,“她是不是腦子壞了?一點禮數都沒有,還顛倒黑白!明明是七皇子自己不愿意見人,居然說成是公主的錯!”
宜寧公主搖搖頭,“在外人眼中看來,的確是我這個未婚妻失禮了。也罷,秋云,去拿兩匹珍珠綢,三個金果子,還有些藥材。待我親自送到七皇子門前。見不見,收不收,就是七皇子的事情了。”
秋云聽了,遵命回去取東西。
由于昨天已經跑過一趟,宜寧公主熟門熟路地找到了七皇子養傷的別院。
她請侍衛把禮物送進去,并代為通告——宜寧公主前來探望七皇子。等待的時候,房間里傳出一聲怒斥:“哪個公主都不見!給我出去!”
侍衛急忙退出房間。
“嘩啦——”一件陶瓷被扔出來,碎裂了。秋云靈敏地躲開隨便,朝公主吐吐舌頭。駙馬好大的脾氣!真可怕!
“我們還是回去吧。”宜寧公主看看腳下的碎片,嘆口氣,正要往回走,卻又聽見里面帶著疑惑的聲音:“秋云?”
春菱和秋云嚇了一跳。秋云更是瞪大眼睛,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鼻子,無聲地問:我?
宜寧公主略怔了怔,便明白過來。七皇子應該是叫自己。
她擺擺手,示意眾人噤聲,然后踏進房間,福了福,“給殿下請安。”
尉遲南皺眉站在桌邊,冷冷道:“南越公主派你來的?”
“嗯……”
“我已經知道你是南越人了。”
“呃,是的。公主擔心殿下的傷勢,所以……”
“哦?”七皇子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
“公主知道,其實殿下還記得你母親的仇恨,不愿意見她——”
“閉嘴!”
“對不起。”宜寧公主低聲道。
“夠了!”尉遲南打斷她的話,眼底一片冰冷,“一句對不起就可以讓我母親活過來嗎?”
宜寧公主感覺到他的憤怒,沉默過后,她也惱了,如果不是晉皇朝頻頻發動攻擊,在國界制造摩擦,如果不是晉朝狼子野心,蠢蠢欲動,那么一切都不會發生。但是她明白現在不是爭論的時機。也許,尉遲南和她永遠都不能接受彼此……
七皇子聽她默然,冷哼一聲,摸索著躺回軟榻,命令道:“過來,幫我捶背!”
“啊?”宜寧公主吃驚地望向他。可是他的臉準確無誤地朝向這邊,令她想裝作不是喊自己的可能都沒有。
“本殿下現在給你們南越人贖罪的機會,怎么?不愿意?”剛才被太醫針灸了半天,他的脖子還真有點酸。
宜寧公主差點吐血,不過,誰讓她說自己是個侍女。卑微的侍女,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抗拒堂堂皇子殿下的命令。
她只好走過去,幫他捶起背來。
七皇子舒服地坐著,慢悠悠道:“怎么一點力氣都沒有。那個南越公主幾天沒有給你吃飯了?她是不是妒忌你長得太美了?”
“……”宜寧公主泄恨一般,狠狠捶下去。
尉遲南又說:“你不要一直在同一個地方用力啊!”
從沒伺候過人的宜寧,頭頂都要冒煙了。
幸好七皇子沒有再開口。在安靜的氛圍中,宜寧一下一下捶著,思緒回到了南越。
從小到大,她只替一個人捶過背,那就是她的父皇。
那時候,父皇真的好疼她。可是,自從父皇把荊如風的姨母——也就是貴妃娘娘納入后宮中,就很少來看望她和母后了。
母后終日寂寥獨守空閨,卻從沒責怪過父皇一句。她說,這就是當皇帝的女人的命,她永遠只能成為他眾多女人中的一個,而不是唯一的一個。后來,母后抑郁而死,貴妃娘娘成了新任的皇后。她雖然對自己也很好,但終究不是自己的親娘。
自己在臨出宮之前,皇后也是這么跟自己說的——千萬不要忤逆自己的丈夫,要知道,他是皇子,將來可能成為皇帝,他也會擁有眾多的女人。自己,也會成為其中之一。
眼前的七皇子,雖然以后繼承皇位的機會不大,但也會有許多女人吧。
戲謔的聲音將飄遠的思緒拉回來——
“秋云,你到底懂不懂得伺候人?就你這樣的,寧國公主不把你拖出去處斬,也早就趕回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