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地下室貓膩(二)
- 都市獵奇者
- 愛麗絲冥火巫女
- 4065字
- 2020-10-24 02:24:08
揚起粉塵的光從囚窗般的通風口里投射到地下倉庫中,拉起幾道亮黃的光斑壓在粗糙的水泥墻壁上。
通風口外就是地面,這里是位于青苔巷外兩條街的居民區的地下倉庫,包給一樓住戶,一般用于存放不用的雜物或者工具之類的東西,很多物什上都覆滿了一層厚厚的灰塵。
纏著雪白繃帶的手指上浸滿濃灰,地板上堆了一堆工具。
從斧頭,木鋸到鋸片刀片,各式鉗子鑷子……甚至還有醫藥箱,里面有一個滾卷起來的牛皮袋,里面安插著手術刀,箱子里放著針筒和不同型號的針尖以及聽診器……簡直無所不有,它們唯一的共同點就是——干凈。
但有一些確實已經舊了。
如果不是余城的指點,我確實找不到段先生的地下倉庫和地下室在哪里。俗話說狡兔三窟,而段國然比兔子還狡猾,他沒把地下室設在筒子樓下,筒子樓于他而言,也不過是下通道的一個站點而已,誰能想到他的地下室建在遠在青苔巷外兩條街的居民區里呢?
我在地下倉庫里摸索進地下室的機關,小小的空間里粉塵四溢,我拍了拍臉頰上掛著的棉紗白口罩,居然彈起一蓬小小的光霧!
光霧落下,我在陳舊得有些濕腐的箱底找到一包醫用手套,拆開包裝袋將手套戴好,想使點勁把沉重的箱子挪開,卻發現這個箱子牢固得很,怎么移都移不動。
心下一動,我猜想這應該就是機關。
先前在筒子樓里的時候,余城說他也不清楚機關是什么,因為他們到地下倉庫之前,段國然就把機關開好了,他是直接下去的,而且那時候天色太暗,段國然是點著蠟燭帶他過去的,所以除了燭光照亮的那一圈其余什么也看不到。
我站起來四處打量。
這間地下倉庫看上去有一定年頭了,大部分地方也積了灰,灰薄一些的地方我都搜過了,除了這些工具沒什么特別的東西,墻壁我也都敲了一遍,都是實心水泥墻,沒有一塊特殊的地方。
我不知道段國然會在什么時候回來,筒子樓通向這里的開口就在他家玄關前的鞋柜里。不過我也不用太過擔心,段國然如果要制造充分的不在場證明,肯定不會回來太早,至少也要熬到深夜才會行動,我有充足的時間解開去地下室的機關。
地面肯定是空心的,畢竟下面刨了個房間。按照段國然使用這間倉庫的年限和倉庫大小來看,這個地方顯然不足以安置大殺傷力的觸發機關,但是強制殘留痕跡的小機關卻很有可能存在。
我在到這里的第一時間就把錄音機攝像頭和警報器給拆了,但是卻對強制殘留痕跡機關束手無策,比如說這個逼仄空間里輕輕一碰就會移動的灰塵,要清理痕跡太過困難,我索性也就不管這個了,反正被發現了也無所謂。
眼底掠過斑斕的流光,我跳起來雙手撐了一下頭頂的水泥板猛地蹦在了地板上!只聽一聲悶響,墻壁上的水泥碎屑簌簌掉落,煙塵四起,雙腿也被巨大的反作用力震得發麻,腳掌前骨被震得生生發痛。
但也不是一點收獲也沒有。
我的目光投向倉庫里堆積物最多灰塵最重的方向,一步并兩步走了過去,拿起地上被翻出來的扳手就開始掀東西撬箱子,每挪開一個雜物我就屏住呼吸側耳傾聽下面有沒有什么動靜。
馬路上碾軋的聲音很多,細微的聲音不容易被發現,我索性把所有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挪到一邊把角落清理出來,但是除了一塊平凡無奇的白地,什么也沒有。
我伸手按了按腐朽的木質地板,順手在地上一抹,雪白的手套上就沾了一層灰,我把這個角落里的八塊小地板條摸了個遍,最后手底一溜,摸出了門道。
這下面是空的!不是隔著一層水泥板子的那種,而是一種僅僅被三合板欄住的空箱感。
木板間縫隙嚴絲密縫,看來撬開是不太可能了。
眼神一凜,扳手在掌中提了個尖頭向下,我一扳手猛地砸了下去!木板發出一聲極大的悶響,被砸中的部分凹了下去,留下一道白印。我心道下面肯定有料,狠命狂砸之下木屑四濺,最后“咔嚓”一下在三合板上開了個木茬參差的洞。
在洞的邊緣又砸了幾下擴大洞口,我伸手進去摸索了一陣,手底下木板突然松動。我把一整塊木板掀開,發現這個機關的運作原理是軸帶相連,鎖扣處還安裝著一個小小的齒輪,而木板下還有一塊實心紅木,捎上了一把很沉的掛鎖。
軸帶的另一個齒輪大概就安置在那個無法移動的大木箱里,沒心思去一探究竟,我把小齒輪直接拆卸了。至于木板,開這種舊掛鎖廢不上什么力氣,把扭成特殊形狀的鐵絲包上錫紙開這個就跟玩兒一樣。
咯噠一響,沉重的掛鎖被我丟在一邊,捏著生銹的門栓扣往上一拉,嘎吱嘎吱響了幾聲后,一口搭著結實木梯的方形黑洞就出現在了我的眼前。
段國然在這地方費的心似乎不多,有可能是因為他藏人的地方太多,或者說他根本沒想過被人發現的問題……總之,現在我已經獲得了通往黑暗地下室的資格。
隨手把扳手丟了下去,只聽哐當一聲金屬砸中鐵盆子的聲音,我俯身側耳,下面不算太深,但因為在地底兩層,所以顯得格外安靜,東西掉下去也有幾分模糊的回音。
我將耳根貼住地板,聽到一陣難辨的沙沙聲從地底傳來,似乎是活物在磨蹭著什么東西,還隱約有機器運轉的嗡嗡聲。
通風口外捎來自行車上清脆的撥鈴聲,我并未皺眉,而是耐心地確認著下面的聲音的強弱和節奏。
“有人嗎?”我朝著里頭問。
沒人回答我,但是摩擦的聲音卻越來越大。
片刻后,我咬著打開的手電筒將一把獵刀別在腰帶上踩著搖晃的木樓梯爬了下去。
手電筒是早已充好電的,我伏在木梯上搖頭晃腦,明亮的光圈隨著我腦袋的晃動而左右搖擺。當光圈掃向一堆雜物后的黑暗中時,我隱隱聽到塑料袋抖動的聲音和嗯嗯嗯的悶哼聲,好像有人因為心情郁悶在踢袋子一樣。
心尖一動,我兩下就爬下了木梯低聲詢問道:
“是林娟嗎?”
踢袋子的聲音變得更加熱烈而急切,我拿著手電筒晃來晃去找到了地下室燈控閘的旋鈕,輕輕一扭——燈管滋滋兩聲世界瞬間恢復光明。
我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林娟也不是冰柜,而是不小心被扳手砸翻的鐵盆子。
仔細一看卻發現著根本不是什么鐵盆子,而是帶著倒刺的鐵籠頭!開口很大空間很富余,但那密密麻麻的刺看著都讓人頭皮發麻,更遑論那針芒上滿蘸的鮮血,足以讓人聯想到上一個戴這玩意兒的人的悲慘下場。
燈光大亮,地下室里的東西一覽無余,這里的地板是白瓷磚,一個嵌著玻璃的鐵皮柜里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藥品和針管,我意識到之前在倉庫里發現的東西很有可能是用過的廢棄物或者剛進的儲備品。一張手術床擺在中央,鋪著雪白的棉布底墊,還安置了專門的照明器放在床頭,旁邊是洗手池和一些擺在明面上的陳列物,牙齒或者肋骨甚至頭蓋骨,之后就是一堆雜物。
藍色的窗簾隔開空間,嗡嗡的機器聲就是從那后面傳出來的。
我拉開簾子,不出所料的看見了被尼龍繩捆成粽子塞著鉗口球的林娟,以及意料之外的大功率存放速凍豬肉的大冰柜。
林娟看到我如同看到了救星,使勁地扭著身體求救般看著我。
我蹲下身盯著她冒淚花的雙眼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林小姐,你怎么在這里?”
林娟眼圈紅紅地搖了搖頭,表示一言難盡,接著用詢問的眼神看著我,似乎想問我為什么會找到這里來。
“我么,是來找你的。”我笑。
林小姐眼睛蹭的亮了起來,使勁點頭扭動,猶如一條肥胖白膩的大蟲般懶惰而讓人惡心。
“可惜,我沒法帶你出去。”看著林小姐近乎絕望的眼神,我繼續道,“但是我能幫你報警,前提是,你必須好好回答我接下來的問題。”
林小姐的眼底稍稍恢復了些希望,一下子點頭如搗蒜。
解開她嘴上咬著的鉗口球,我還沒說話,就聽到她有氣無力地說了一句:
“幸好你來了。”
她臉色紅潤,除了整個人看上去有些憔悴之外其他的一切都很正常,說明段國然并沒有虐待她的胃也沒有讓她生病……而她現在的狀態,看上去倒像是被下了藥。
我對這種事情毫無興趣,只是溫柔道:
“待會兒你可能就不會這樣想了。”
幫她擦掉她嘴角因取掉截留物儲存后來不及吞咽而流下的口水,我拋出了第一個問題:
“你和段先生的那些事我已經了解了七七八八,我不想問你有沒有參與段先生的謀殺計劃,我就問你一句,你幫他誘拐了幾個人?”
林娟知道段國然是變態殺人狂還不離不棄地跟著,而且段國然留了她這么久直到現在才被我逼得準備把她當罪證抹掉,這說明他們之間不僅僅是單純的戀人關系……很有可能還是親密的合作伙伴和謀殺分享者。
林娟期期艾艾地說:
“……六,六個……”
“那你動手殺掉的有幾個?”
林娟怔怔地看著我半晌,別過頭沉默。
“不回答也可以,那你就等著段國然今晚過來把你分尸。”我把拽在手里的鉗口球揚起,作勢要給她裝回去,“我也不打算報警了,再見。”
“不要!”她驚恐地尖叫一聲,緊接著放聲大喊,“救命啊救命啊!報警啊!來救救我啊……”
我冷眼看她叫了半天,等她終于停歇一段的時候沖她冷笑:
“這間地下室上有地下倉庫,出口小,地下倉庫更是只有一個通風口。這里屬于負二樓的地勢,水平不會高于負六米,你可以盡情的叫,一直叫到段國然回來還是沒人會來救你,因為外邊的人根本聽不到。”
林娟發瘋地扭動著身體,尤其在看見我真的要把鉗口球塞回去的時候,她歇斯底里地掙扎著喊:
“我說!我說!我都說!我牽線了六個人,兩個女大學生,一個初中生,三個站臺小妹……我只殺過一個!而且她是站臺的,還搶了別人的男朋友,我看不慣她才……”
我隨意打斷她語無倫次的敘述,眼神漸漸溫柔下來:
“簡明扼要地說說你,周琳琳,吳申月和段國然之間的關系,越簡潔越好。”
這時林娟也漸漸平靜下來,她喘息著咽了口唾沫低頭思考了一會兒,似乎在整理思緒:
“看來你確實已經查清楚了。”她說,“我,周琳琳,吳申月,是從小玩到大的發小,死黨,鐵哥們,大一的時候在學校里有人曾戲稱我們是學霸鐵三角。”
她的眼底閃爍著回憶的微光:
“后來我先認識了段學長,我喜歡他,但卻被琳琳占了先機。但我也不覺得難過,因為在我看來,只要琳琳幸福,什么都是值得的……哪怕我日思夜想的人公然與她同居甚至出雙入對,我也會笑著祝福他們白頭偕老。”
“后來我不小心撞見了段學長殺人的事……那段時間他跟一個女孩走得很近,我懷疑他背叛了琳琳,所以……”
她閉了閉眼:
“段學長說那是他殺掉的第三個人,我也不太清楚,但他的行動被我發現了,那是我第一次看他殺人……他起初想殺了我,我只好用釣新獵物的承諾在他手下逃過進鬼門關的命,從那之后,他經常跟我一起辦事,不過每次都是來打聽獵物的消息,再沒有任何共同話題……但琳琳卻生了疑。”
林娟突然不再說話。
“后來呢?”我問。
地下室里莫名陷入一場死寂般的沉默。
我屏住呼吸,聽到木板被踩得咯吱咯吱的晃動聲從頭頂傳來,心底一突。
段國然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