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獵奇者聯盟(二)
- 都市獵奇者
- 愛麗絲冥火巫女
- 5469字
- 2020-10-24 02:24:08
布滿各種傷痕的十根指頭上仔細地纏著薄薄的醫用繃帶,這樣既不影響指頭活動,也不會在拿東西的時候沾上自己的指紋。
手背上的燙傷和刀傷非常顯眼,我敢肯定那家伙往我的手上多看了幾眼,只為了記住我這雙特殊的手。
指間夾著雪白的卡片,他接過。
“鎖匠,Y00999。”
又在狐貍面具后打量了幾眼我的手,我聽到他溫柔的低笑,帶著一點玩笑的調侃:
“好數字呢。”
我點了點頭,語氣中頗帶自負地低聲說道:
“只有你沒見過的鎖,沒有我開不了的鎖……如果有讓我心動的交易品,電子鎖也可以嘗試。”
交換并不僅僅指線索和信息,更廣泛一點還包括借用對方的能力以及資源相互幫助,而我與白狐貍此刻即達成了這種協議。
能力互助的協議同信息交流協議一樣屬于口頭協議,并沒有達成書面協議,需要簽字或者畫押,因此這種協議隨時可以反悔。
不過,反悔的下場有時候可一點也不好玩……
“證據。”他學著我的樣子說。
我仰頭灌了一口奶油啤酒,飽滿的鮮奶油味混雜著啤酒的清新麥香沁入鼻尖…讓我想起六月五號剛來南城的那個上午,在腐敗的奶油氣息中盡情沉浸的疲倦而干燥的自己。
“這個夠不夠?”
我的指間這次沒有夾著雪白的紙片,而是一塊不屬于我的,嵌有粼粼黑鉆的精致男士皮帶扣片。
他幾乎是瞬間反應過來就往自己的褲腰帶上摸去。即使看不到他面具下的臉,我也能想象得出他此刻的窘迫。
那摸褲子的動作不消我說也能想的出來有多搞笑,我根本沒想過忍耐,直接不給面子地哈哈哈笑出了聲!
白狐貍晃了晃頭表示無奈,片刻后我聽到他隱隱咬牙的聲音從面具后傳來:
“……夠了,但是請您先把我的皮帶扣還……”
“喏,還給你。”
附著累贅的手指靈活得讓人眼花繚亂——“啪”地輕響,纏著繃帶的修長指尖停留在冰涼的金屬扣片上,頓了許久才移開。
仿若蜻蜓點水的波瀾無聲皺起又散開。
“你的證明呢?”
我抬頭看他,雙臂抱胸。
他頓了一下,從褲口袋里掏出一張打過聯盟認證章的名片。
我忍不住歪了歪頭,挑剔地接過了那張名片。
在一長串頭銜的后面,我只看到一樣想看到的東西:
南城大學榮譽校長。
“夠了嗎,不夠我還有其他證明。”他說。
我把名片收進背著的黑色雙肩包里,一口氣喝光了杯里的奶油啤酒,笑了:
“夠了,要留下來看看今晚的拍賣會嗎?”
“當然。”白狐貍起身去要了一杯酒。
“第一次參加?”我懶懶地靠在椅背上瞇眼。
“不是,第二次了。”
他也放松下來。
“你難道不覺得奇怪嗎,Z。”
四周的燈光驟然暗下,會場里噪雜的聲音漸漸平息,聚光燈打在正前方早已備好的舞臺上。
“怎么,你有什么奇思妙論嗎?”
“獵奇者,本來就是脫離約束行走于自己規則之間的一群非正常人,按自己的規則和思維行事,這種所謂的聯盟party又有什么意義?它讓獵奇者變得像正常人一樣遵守規則,甚至還學會了如何乖乖聽話和遵守秩序……你說,這難道不是一件讓人奇怪的事情嗎?”
白狐貍看了我很久,但是并沒有說話。
我敢打賭我在他眼底看到了茫然。
“我們收集野獸的牙齒和鳥的尖喙當然還有人類的牙齒,你收集什么?”我問。
“我收集丟失或者被人遺棄的古籍,每當你們抽掉收藏家的脊椎的時候,我就去搬走他斑斕多彩的所有物。”白狐貍掩在面具下的目光突然明亮了起來。
“脊椎嗎……我確實認識這么一個家伙,有時候我會感覺他比生物學家還要生物學家……”我掃了一眼啤酒杯里空掉的液體,忽然自眼角余光發現一抹眼熟的紅色——
“該死的……該死的party!”
我猛地坐了起來。
對面的白狐貍受了驚嚇,迅速轉過頭來看著我。
“不要誤會。”我抬了抬手臂看向舞臺上拿著話筒戴著孔雀羽毛面具,穿著白色西服的胖子,“我只是發現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并不是說我厭惡這里——相反……”
“……接下來請出我們本次party最關鍵也是最重要的嘉賓,他的編號是Y00029!”
我眉梢重重一挑。
在臺下人群狂熱到近乎瘋狂的尖叫中,胖子的洪亮解說清晰而有力:
“大家應該都明白00029的含義,編碼的前五十個獵奇者都是聯盟重要的創始團隊成員!他們一向蹤跡難覓,今天,我有幸請到了這位前輩來參加我們的party!相信他的到來,會讓我們今晚的……”
“嘭!”
舞臺上的聚光燈忽然炸了!
在一片噪雜的黑暗中,我冷靜地從舞臺后拉住了那位將要上臺的“00029”,用手中的玻璃碎片無聲無息地割斷了他脆弱的喉管。
… …
信步走進了觀光電梯里,如夜曇花般綻放的女孩依舊跪在冰冷的地上,雙手放在腹部,緊緊抿唇。
我按下一樓的沉降按鈕,蹲下身平視著她的眼睛。
鵝蛋臉上滿是黑色的淚痕,涂好的粉底液已經化開,露出淺黃色的肌膚,雖然有點不倫不類的感覺,但看上去舒服多了。
此刻她滿眼恐懼地看著我,嘴唇顫抖著想要問什么,但又始終不敢說話。
我在面具后露出一個淡淡的笑。
雙手從她的腋下穿過,她使勁哆嗦了一下但卻沒有掙扎。
稍一用力就將她提了起來摟在懷里。
雙手掌心的炙熱感猛地竄起,腦仁中傳遞出的疲倦感難見地主動散去,我抱著她沒有說話。
由于跪得太久,她還沒辦法伸直雙腿,只能靠在我身上緩解因血液不循環被麻痹的神經。
“你好輕。”
我摸了摸她盤起的發,不動聲色地從她的發間摘下一枚黑色紐扣。
“怎么辦呢,我好像惹了點麻煩……”
她猛地抬頭看向我,目光有些呆滯:
“什么?”
“……我剛剛不小心用玻璃往那個人脖子上劃了一下……”
溫熱的呼氣噴在她的耳蝸處,纏著紗布的粗糙指尖往她敏感的喉結輕輕處一掠——
我緊緊摟著劇烈顫抖的她,笑著問:
“是要一起走還是做我的人質呢……吶,你今天是不是出門沒看黃歷,怎么就被我挑中了?”
盡管我清楚她被我看中跟黃歷沒有一星半點的關系。
她雙手緊緊扣在我肩膀上,使勁嗚咽發抖,卻說不出一句話。
“跟我走還是做人質?”我親昵地蹭了蹭她的臉頰,“可以做決定了。”
當電梯快下降到五樓的時候,我已經可以看到圍堵在樓下的一堆黑衣保鏢,被五光十色的霓虹燈襯映得有如張牙舞爪的鬼怪妖魔。
我將手輕輕移到她的脖頸后,探到柔軟的骨節后,目光深邃,指骨漸漸收緊……
她渾然不覺地借我的肩膀擦了擦臉上的狼狽,堅強地直視著我,語調發顫:
“我跟你走。”
眨眼間按下了三樓鍵,我將懷里的女人打橫抱起,在電梯門打開的那一瞬間閃身而出!
這群蠢豬,難道真的指望我會直接乘到一樓讓他們來抓嗎?!
被人冒充什么的,真是夠讓人惱火的……
猛地沖進黑暗的安全通道,奔跑的腳步聲在空曠的樓道間回蕩,猶如富有節奏的擊打,讓人的心跳不由自主地開始提速。
“這里通向哪里?”
“二樓是員工儲物間,負三樓是直接通到外面去的。”縮成一團的女人利索地說完后又加了一句,“儲物間有監控。”
廢話……儲物間一般都會裝那玩意兒的好嗎!
負三樓……
我皺眉。
其實我對呈洋國際的內部結構并不熟悉,但我知道它是南城最大的娛樂一條龍服務場所。其名下產業不僅有酒店俱樂部,還有夜總會,咖啡廳,酒吧,迪廳,洗浴城等等一系列娛樂設施,將其串連成南城市極大的娛樂城。
這樣大手筆的商業鏈構造給我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印象中有一個人也喜歡這樣的商業建模方式,不過……那個人不可能……
深吸一口氣,我回過神來。
黑暗中下樓梯是件危險的事情,天賦般的夜視能力給了我一雙好眼睛,而后天的曲折經歷又讓我擁有了一副相當可怕的好身體。
不過在我看來,這兩樣東西,都是為了逃命和撕咬準備的。
發電機風扇巨大的轟鳴聲從前方傳來,即使踏在水泥板上也能感受到從地面傳來的震動。
驟然升高的溫度似乎讓懷里的人舒適了一點,我頓住腳步,拖著她后背的手臂眨眼間移到了她的脖頸后掐住,摟著她雙腿的手臂猛地上提,用力一反!死死地將她修長的白腿卡在腋下,瞬間限制了她在變故下隨之而來的掙扎。
“下面到底是哪里?”
我掐著她的后頸問,目光森冷。
“……通,通到外面的路啊。”
她嘶啞著嗓子,漂亮的眼睛里塞滿快要溢出的恐懼,痛苦地扭動著自己的身體想要應對這突如其來的變局。
“你在騙我。”
我語調沙啞地湊近她,清晰地感受到她猛然劇烈起來的掙扎和極近臨界值的恐懼。
“……沒有……我求你……”
喉間分泌出來的大量粘液堵在她被鎖住的喉嚨里,異常細膩而微小的聲音扭曲著從她的嘴里吐出,有那么一瞬間我居然變態的覺得很動聽。
低頭用面具碰了碰她有些發紫的冰冷嘴唇,她短促的呼吸雖然只是哈在頭羊面具上,但我依舊感覺到那股因情緒急劇波動傳達出來的驚人熱力。
她不敢置信地愣住了。
奇跡般地安撫了懷里緊張得發抖的女孩,我將她放在樓梯上,如擺弄娃娃一樣讓她坐下。
“在這里等我,不要亂走。”理了理她臉側落下的發,我盡量把語氣變得更加溫柔,“我很快就回來,如果你不見了……”
“…就用命來做抵押吧。”
舌尖極盡溫柔的在她的臉頰上觸了一下,咸澀的淚水混著劣質化妝品的味道實在讓人不敢恭維。
我抬袖擦了擦面具,轉身朝樓下飛奔而去。
本來只是想借著聚會尋找一個游戲外援,誰知道會出這么多意料之外的事……
嘛,雖然現在的局面好像是我自己造成的。
掩蓋在運轉引擎轟鳴聲中的步伐不加修飾,我走下最后一級臺階,毫不意外地看到了頭戴孔雀羽毛面具身穿白西裝的滑稽胖子。
他身后有一個替他提燈的保鏢,除此之外再無其他人。
但我知道,這幽暗空間中的多處都埋伏著冷酷的殺手和他們堅硬的槍管,一不留神就可能會“走火”。
“作為尊重,在閣下出示您的身份之前我先做一個自我介紹。”西裝胖子挺起胸膛,雙臂在空中做著夸張而優美的手勢,用以顯示他胸膛中滿溢的驕傲和自信,但這種行為只讓我聯想起了在廣場上大練健身操的大叔大媽,“Y00358,身份是酒店負責人。”
我頓住的腳往前踏了一步,曲了曲指間因繃帶纏繞而有些固住的手指,語調帶著濃濃的調侃意味:
“Y00999,職業是鎖匠,專注開鎖多年。”
“真是有緣分,不管是你還是我,還是00029,居然都是Y開頭呢。”他低笑。
“大眾姓氏好像沒什么好驚訝的吧。”微微瞇眼,我不在乎地在面具后翹起嘴角,“倒是Y358先生,你把我攔在這里是幾個意思?”
他似乎在心底咀嚼著我說的“大眾姓氏”的含義,因此回答得慢了一拍:
“閣下殺了00029……敢問閣下是誰?”
“不是說了嗎,Y00999,鎖匠。”我懶懶的朝他走了過去,“問完了沒有,我要走了,老婆還等我回家吃飯。”
“不急,在下要的,是閣下的真實姓名。”孔雀毛胖子上前一步攔住了我。
兩人身形一比,我才發現這死胖子居然比我矮一截。
于是我順理成章的在面具后俯視他。
“你有這個資格?”
黑洞洞的槍管從死胖子身后升起,提燈的保鏢滿臉橫肉,面無表情地舉著油亮的黑色手槍指著我。
果然是有什么樣的主子就有什么樣的奴才。
“呵呵……鎖匠先生,現在我有這個資格嗎?”
就算看不到孔雀面具后那張油油的大餅臉,但我也可以想象的到他堆滿笑容全是肉擠肉的和氣蠢臉。
“你覺得呢?”
我氣定神閑地抬起手,這次,指間夾著一枚做工精致的仿白玉紐扣。
手感居然不錯。
氣氛頓時僵硬了下來。
“連自己的褲扣都保護不了,還有資格問我的真實姓名……”我嗤笑一聲,手腕一甩,紐扣咻得一下射向被發動機陰影掩藏的角落,“有槍就能對付我…胖子先生,我該說你太天真還是太蠢,嗯?”
以非人的速度奪下保鏢手里的槍,我一腳踹開那費事的橫肉保鏢,手臂順便往胖子肥到差點看不到的脖子上撈了一把,手里的槍口就壓上了他的太陽穴。
雖然他一聲沒吭看上去十分鎮定,但是從他隱隱抖動的肩膀和肥肉來看,這貨很怕死。
“鎖匠閣下,您先把槍放下,有話好好說。”他穩著自己的聲音,轉口連稱呼都變了。
“把你藏著的人都叫出來,讓他們把手里的家伙扔了再出來,別耍花樣,反正最后死的不是我,這是在給你活路的機會,明白嗎?”
“明白明白……”油膩胖子立刻就對自己捂著腹部從地上爬起來的保鏢喊了一嗓子,“沒聽到嗎!讓他們撒家伙出來!”
那保鏢也不含糊,朝附近一點頭就看到三個黑影站了起來,丟槍的聲音倒是整齊劃一格外響亮。
“…鎖匠閣下,您看……”
“我就喜歡你這種識時務的人,聽話。”
用槍敲了敲他的腦袋,這死胖子居然使勁點頭稱是,我被他逗笑了,但槍口依舊頂在他腦袋上:
“讓他們都站邊上候著,對了…”我冷笑,“樓梯口里有個女人我看上了,今晚要帶回去,沒什么問題吧。”
“沒問題沒問題!”胖子忙不迭地接口。
“那還不讓他們去把人帶下來!”我把槍口往他腦袋上用力戳了戳。
“快去快去!”胖子連忙朝保鏢喊。
“你手下如果機靈點就該知道現在不是耍花招的時候,尤其是,你這性格我挺喜歡,說不定可以做個朋友。”我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一直站著沉默的保鏢,“Y00358,一直不說話真的好嗎?”
反手握住槍管,我往胖子肥厚的脖子上狠狠一摜!這貨啪嘰就倒了下去。
“比我想象中敏銳得多,不過我不相信你能躲過子彈。”
那保鏢依舊面無表情地看著我,臉色有些陰沉,讓人琢磨不透他的情緒。
“你不好奇我為什么要殺Y00029?”
我拿著槍悠閑的伸了個懶腰,整個人朝后彎成一個不可思議的弓形!
兩聲槍響同時響起!
三個黑影無聲倒下一個,我咬了咬發燙的槍口,踩著腳下的彈殼笑了:
“意料之中。”
只是試探而已。
“你們,去把他要的女人帶下來。”
Y358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松動,他從懷中掏出一張名片遞過來,烏黑的眼底竟然隱約有些笑意:
“現在我對Y00029的死亡非常感興趣,希望下次有機會與您促膝詳談。”
接過名片,我撇了撇嘴:
“正好,我也是這么想的。”
“那就期待與您的再次相見。”他拍了拍手掌,“您要的人來了。”
穿著黑色旗袍的女人滿臉蒼白地倒在黑影的懷里,胸口起伏得平緩異常。
“暈了?”我順了順她額角的發。
“……本來屬下是打算請她下來的,但是這位小姐使勁掙扎,無奈之下……”黑影低頭,但話卻是對Y358說的。
“您看……”Y358看著我。
“沒事。”
把暈倒的女人一把扛在肩上,我無視了三個男人吃驚的眼神,斜掃周圍一眼:
“有車嗎?”
Y358朝黑影點了點頭,黑影立刻匆匆離開去備車。
“您看,我有時候就是有些考慮不周……”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調侃著嘖嘖嘴,我看了一眼趴在地上完全人事不醒的白衣死胖子,覺得之前心底掠過的一個念頭莫名的清晰了起來——
有什么樣的主人,就有什么樣的奴才。
……真是再搭調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