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風起天闌
- 淺唱梁歌
- 瓷竹江南
- 2288字
- 2020-10-24 00:02:21
吳歌坐在房梁之上,看著斜雨如銀針傾下,夜空看不見一粒星子。她感覺到有些冷,獨自坐到屋頂上觀萬家燈火,而她真正在意的只是身下屋中的那人而已。
三年的每個涼夜都是守著衛岑過去的。
最初她只是當作任務,可時間愈長,她發現自己好像有些依賴上他的感覺。說起來也好笑,本來是她保護衛岑,到了最后竟是他陪伴自已。
哦,不對,衛岑他應該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吧。
她閉眼感受著雨聲打在身上的感覺,應該就快天亮了。
忽然她敏銳地感覺到雨中有些不尋常的波動,她嘴角挑起一抹殘忍的笑,又來兩個送死的。
她在房梁上站起,單腳立于瓦當上,睥睨院中鬼鬼祟祟之人。
那兩人居然沒有發現吳歌,擲了一根藥筒準備穿過紙窗,吳歌看見便快速翻身,落地無塵。
吳歌伸手夾住那根藥筒,然后運氣將藥筒回擲出去。
那藥筒里放著的居然是迷.藥,這些人越來越卑鄙了。
兩個蒙面之人閃身躲過吳歌擲來的藥筒,扭過頭便看見恍若天神出現在面前的吳歌,不由地嚇得后退幾步。
這女人不是剛剛還在房門前的嗎?怎么他們只是微微轉身,吳歌就離自己這么近了。
吳歌從袖中滑出兩把匕首,雨水從她無暇的臉上滑落。她淡然地笑,仿佛她現在所做的只是尋常之事一般。
她利落出手,兩人的脖子上就出現了一道不淺不深的刀口。
但是夠了,足以致命。
兩具尸體到地時發出沉悶聲響。吳歌皺眉,衛岑不會發覺了吧。
她快速地在兩具尸首上倒了些特制的銷尸粉,然后尸首就散化成灰,被雨澆灌,消逝在世間。
吳歌足尖點地,霎時又到了房門前,她駐足聆聽屋內的動靜,希望沒有人發覺。
可是屋內傳來的聲音讓吳歌臉色白了幾分,有些難堪。
有女人嬌弱的低吟也有她最熟悉的男音。
他對那女人說:“喜歡你到欲罷不能了呢?!?
吳歌怔怔地愣在那里許久,回過神來她緩緩攤開掌,手心的紋路上多了幾道見血的指甲印。
他說的是喜歡嗎?這么多年他終于有喜歡的人了,可是她真的心里好難受,好難受。
吳歌苦笑,這是作甚呢,他沒有發現自己不是好事嗎?
蒼穹微微泛白,她執匕離開,驟雨下她孤冷身影稍顯決絕,將一室旖旎留在身后。
屋內,男人握拳,對著身下入情的曲合由冷聲說:“你可以離開了?!?
曲合由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剛剛不還是好好的嗎,以為今日她終于可以順利地完全屬于衛岑了,可是他毫無波瀾的眼里,好像沒有感情,有的只有漠然。
曲合由聰明,沒有追問原因,起身將衣服穿好,就匆匆離開了。
衛岑坐到桌岸邊,斟了壺涼酒,穿腸入肚之時,孤燈獨盞下他的側臉顯得有些落寞。
為什么自己這么精心的一場戲,還是不能把她逼出來?還是說其實那人并不在乎。
他等不了了,三年的時間夠多了,他被折磨得也夠苦。
你不出現,那么我就來找你吧。
傍晚,吳歌從衛府外面歸來,此時耳邊響起一陣錚錚聲,便見不遠處的一架馬車靠近。
難道衛岑也出去了?
吳歌低頭,從馬車前擦身而過,靜默地進了府中,灰白天宇將她的身影襯得單薄,她只披了件黑色斗篷,冷雨就綿綿灑落于她的肩上。
她聽見衛岑喚了自己一聲:“吳歌?!?
吳歌想,他也許是出于對自己這個王妃的禮儀吧。
她腳步未停,逃避似的離開了。
身邊的曲合由心生驚異,世人都說衛岑娶吳歌只是因為那個女人身后的吳家。而吳家沒落之后,兩人更是沒有什么瓜葛。
但今天,他魂都快被她牽去了,這又有幾層意思?
光影遷移,夕陽垂暮。
晚宴。
歌舞升平,繁弦急管,絲竹之聲不絕于耳。座中人觥籌交錯,臉上都被閃爍燭焰染上浮華,幾分虛情,幾分假意。
衛岑的余光無意間瞥見坐在角落的吳歌,灰白陰影投射在她的臉頰。
她完全沒有被這邊的喧鬧所吸引,反而沉浸于臺中琴師彈奏的悠悠擊筑聲中。
吳歌左手持竹著敲擊著碗沿合著音律,然后不動聲色飲茶,自有一番天地。
曲合由一向敏感,順著衛岑的目光看去,發現又是吳歌。
今天吳歌已經兩次搶走了衛岑的目光。
吳歌所在的王妃之位曲合由其實覬覦了很久,但是想到昨夜衛岑涼入人心的眼神她又覺得沒有資格。
曲合由順勢說道:“既然這樣,單坐著喝酒而不取樂也是有點無聊,不如讓王妃為我們舞一曲可好?”這樣不僅合了衛岑的心意,并且讓不善于舞的吳歌下不了臺。
吳歌聽見曲合由提起自己的名字,又提出如此要求,心里甚是明了她的目的。
她內心霎時苦澀了下,衛岑昨日就是同她在一起吧。吳歌沒有心情和曲合由爭什么,于是不疾不徐地說道:“真是讓妹妹失望了,吳歌天生愚笨,自然不可與妹妹相提并論,被拿來取樂實在不是我的天賦。”
曲合由聽完此話,氣從心來,沒看出吳歌嘴巴如此不討喜,不就是比自己位高一等嘛。
衛岑捋捋下巴,對吳歌說道:“曾有幸聽你吹一曲《風起天闌訣》,不知今日可有這個福氣再一飽耳福?”
果不其然,吳歌的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衛岑怎么會聽過自己吹笛,難道他注意過自己嗎?原來呆在這府上的這三年還是入了他眼的。
他都這么說,吳歌只得取來白玉瓷笛,輕奏起婉轉之聲,卻不是《風起天闌訣》,而是他有時在夜里會聽到的溫柔笛聲。
前面曲調是幽咽泉流,突然一個起伏轉折,便有一種悲壯雄闊之感。沒了笛聲普遍的輕快尖銳,倒是多了一種簫的厚重低沉。變徵之聲帶著家國之恨的憂傷和無奈,卻和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決絕不謀而合。
在笛聲間歇時,正好響起擊筑悲憫的音色,竟是那位臺中琴師所奏之音。
這是吳歌新做之曲,居然可以和那位琴師搭配地天衣無縫,這種結果她也未料想到。
衛岑轉頭看向和她合鳴的琴師,好像是他剛聘的何辭。本來管家看他相貌丑陋正想把他趕走之時,衛岑他無意之間聽見何辭調琴,隨手彈的幾個雜音變成一曲,好不妙哉。
也許他的面目怖人,但是琴聲卻真的可以融冰解霧。
衛岑輕笑,目光移回臺中。
他看著吳歌衣袂紛飛,聽她笛聲飄渺,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他的世間恍若只留有吳歌一人。笛聲仿佛穿越千年,曲調還是宮商角徵羽,但物是人非事事休了。
衛岑勾唇而笑,吳歌你還是不要再逃了。
我知道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