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第一滴雨水落到地面，后面緊跟著千萬條銀絲，接踵摩肩飄灑下來。空中烏云遮天蔽日，排布的極低，黑沉沉的仿佛隨時都可能坍塌下來。

細(xì)雨下得不急也不緩，像是老天爺精心調(diào)試出來的。

微風(fēng)吹過，雨簾斜了，把能看到的一切襯托得頗有韻味。

瞿葉可沒工夫賞雨，弓著身子在門口緊張地觀察院子的動態(tài)。這場雨太不尋常了，貌似前一刻還是晴天，一個不留神雨便下來了。

在秦國的秋季，雨一般不會來得這么快。

許楓銘也湊了過去，道：“瞿葉，發(fā)現(xiàn)什么沒有？”

瞿葉搖搖頭，道：“還沒看到人。不過……這場雨實在奇怪，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下了。”

許楓銘也是一臉不解的樣子，道：“該不會……”

雖然后面的話沒有說出來，不過瞿葉已經(jīng)猜到了他要說什么了。只是這種假設(shè)太可怕，讓人心理上難以承受。

來了一位能夠呼風(fēng)喚雨的高手？那也太恐怖了吧！

瞿葉這邊的三人組還倒罷了，隔壁的一伙散修很快炸了鍋。

“他娘的啥時候下的雨？有沒有搞錯！”

“趙老頭，我怎么覺得不大對勁啊！”

“小楊，給老子出去看看！”

……

一個濃眉小眼，滿是橫肉的臉上有一塊刀疤的中年散修極不情愿從正屋走了出來，呈現(xiàn)在瞿葉眼中。

只見他站在雨中小心翼翼左右環(huán)顧了一下，回頭對著里面道：“趙老頭，外面啥也沒有啊，怕是你年紀(jì)大多心了吧！”

屋里馬上傳出趙老頭的怒罵：“放你娘的屁！老子啥時候多疑過，給我好好看！”

“真的什么也……”

被稱作‘小楊’的中年散修嘴里嘀咕著，‘沒有’兩個字還沒有說出來，粗獷的身軀突然倒在雨中當(dāng)中。他眼睛瞪得跟銅鈴一樣，失魂落魄地四處觀望。四肢來回翻騰了幾下，似乎無論如何也站不起來，好像身上的力氣全被抽走了一樣。

“啊，我動不了啦！救我，救我啊！趙老頭，快來救我啊！”‘小楊’發(fā)出殺豬似的吼叫，向屋里的人求救。可惜里面只傳出一陣唏噓聲，卻不見一個人沖出來救他。

瞿葉僅僅是扒著門縫觀看，心底就不知不覺泛起了一陣寒意。難道真是雨水的端倪？

審判精靈的神念傳遞過來，道：“瞿葉，你小子真是撞邪了！本來我還不確定，現(xiàn)在看來這場雨水本身就是一個法陣。”

“法陣？”瞿葉用神念問道：“什么是法陣？”

審判精靈的神念繼續(xù)傳來：“法陣從常規(guī)意義上可以理解成組合道術(shù)，就是多個修士配合施展一個規(guī)模巨大的道法。經(jīng)過一千余年的發(fā)展，后來逐漸出現(xiàn)了一個人就能使用法陣的高手。催動法陣之后，可以憑單人之力輕易抹消萬千大軍。”

事情居然向最壞的方向發(fā)展，這雨竟然真是認(rèn)為制造的！

瞿葉震驚道：“法陣還有能下雨的？”

審判精靈道：“這是一種高級的法陣，雨代表一種天道法則，能夠施雨的高手境界起碼在太玄以上。不過目前我沒有感受到那種磅礴的威壓，法陣的威力也不是特別大，來的應(yīng)該一位絕頂高手的化身。”

惹到一位上玄就捅馬蜂窩了，這次來的比上玄還厲害得多，就算只是一個化身，那也不是鬧著玩的。瞿葉決定靜觀其變，他覺得這位高手用化身前來不是為了殺人。

“你們快看那里！”

剩余的四個散修堵在門口，其中趙老頭指著院子大吼一聲。

在他指著的位置，雨水如有靈性一般向一個中心靠攏。那團(tuán)雨水不斷擴(kuò)大，到一個成人大小的時候方才停止。馬上又開始發(fā)生形態(tài)變化，雙腿、雙臂、肩膀、頭發(fā)……一個妙齡女子從無到有，由雨水匯聚而成。

她一身黑衣，面無表情的臉上不施一絲粉黛。眉似新月，雙目清澈，如水中望月，云邊探竹。秀發(fā)過肩，盤髻齊垂。嘴唇和臉上的顏色相差無幾，都是晶瑩剔透的凈白。肌膚和黑衣形成鮮明的對比，好似一幅清新幽美的水墨畫。

那超凡脫俗的美麗，空洞無神的瞳孔，一切都深深刻畫在瞿葉心中。

雨中的‘小楊’不再繼續(xù)掙扎，索性直接躺在地上不動彈了。趙老頭手上握著一把寬背大刀揮舞了一下，喝道：“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旁邊幾個散修也各自拿出自己的兵器，不知是用來作最后的死斗，還是用來壯膽。

那女子依然不露一點表情，嘴唇微張，機(jī)械的吐出幾個字：“燕國聽雨閣，澹臺思雨。”

澹臺思雨！可以明顯看到趙老頭等人臉色忽然變得慘白，瞿葉雖然尚沒有聽說過，但傻瓜也看得出來這個女子不是尋常角色。回頭一看，許楓銘也是臉色極差。瞿葉不禁納悶，她究竟有著什么樣的背景，讓人們對她如此畏懼？

許楓銘見瞿葉不明所以，用極低的聲音道：“我以前也只是略有耳聞。傳說南方燕國的聽雨閣為了打造強(qiáng)大的殺人兵器，在九年前用秘傳法門，將十八位上玄高手的元氣傾注到當(dāng)時只有八歲的澹臺思雨身上。為了確保她的衷心，聽雨閣高層用聞所未聞的封印術(shù)抑制了她的感情，抹消了她的意志。最后造就了一個任何國家的人聽了都聞風(fēng)喪膽的終極殺手。”

“那聽雨閣的高層真不是個東西！”瞿葉聽得憤怒無比。真正的殺人魔鬼根本不是這位年僅十幾歲的女子，而是幕后那些卑鄙齷齪的老家伙！

以趙老頭為首的散修呆滯了半晌才恢復(fù)過來，發(fā)現(xiàn)來者只是一個化身，趙老頭定了定神，道：“您用化身到此，不知有何貴干？”

如果這位女子的本體親至，那這伙散修早嚇得屁滾尿流逃之夭夭了。她這個化身目前只有中玄中期的修為，還不至于怕到那一步。

澹臺思雨的身體好像只有嘴部會動一樣，道：“魔刀噬并天地的下落，把你們知道的一切都告訴我。”

這種像上級命令下級的口吻著實令趙老頭不爽，不過面子跟性命比起來就輕多了。雖然這個化身只是中玄中期修為，不過掌握天道法則又能使用法陣，比起中玄巔峰的強(qiáng)者都絲毫不弱，真打起來趙老頭自知勝算不大。

“我們目前還不知道魔刀的下落。”趙老頭恭敬地指了一下祭壇的方向，道：“不過我們懷疑它很可能在那邊的祭壇內(nèi)部。”他現(xiàn)在沒必要欺騙澹臺思雨，讓她去和祭壇上面的祁桓和凱妙打起來才好。

澹臺思雨依然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情緒，也不知她是高興還是生氣。瞿葉看在眼里，覺得封印感情的說法恐怕是真的，沒想到竟有這樣的奇特法門。

她抬起一只玉手掐動法決，口中平靜的道：“你們都要死。”

把殺人滅口說得如此平淡，氣得趙老頭差點吐血。先前態(tài)度恭敬唯唯諾諾，如今被人家一句話變成了狗屎。

趙老頭雷霆大怒，身上的元氣爆發(fā)出來，衣衫獵獵作響，道：“他娘的！你要是本體親至，我沒話說，脖子伸出來給你殺，只求一個痛快。現(xiàn)在你一個小小化身竟敢如此猖獗，當(dāng)真以為老子怕了你么！”

隨即趙老頭大刀一揮，一道罡氣斬開雨水，直奔澹臺思雨飛去。

“法陣，玄雨血舞！”

澹臺思雨口中念決，玉指連連彈動。地上的雨水飛了起來，在她面前形成了一層水墻。狂暴的罡氣落到水墻之上立刻猶如泥牛如海悄然無息，沒有擴(kuò)散出一絲波動。

水墻消散，周圍的雨水再次重組。這次變成了一個個身穿盔甲，手持戰(zhàn)刀的士兵。幾個瞬間過去，院子里足足出現(xiàn)了二三十個雨水士兵。

瞿葉用手擋住不讓柏晶看到眼前的景象，太駭人了，連他都看得一陣肉痛。面目猙獰，五官扭曲的士兵就這樣一個接一個從雨地上冒出來。

“那是什么東西！”趙老頭驚呼一聲，手上的大刀不停揮砍。可惜根本沒有多大用處，砍碎了一個馬上就會有兩個站出來，直嚇得他們心驚肉跳。

光是抵擋幾十個雨水士兵便已經(jīng)耗盡全力，稍有不慎還有受點小傷。

澹臺思雨伸出一指，指尖凝聚出雞蛋大小的雨水。朝前方輕輕一彈，雨水化作一條長虹激射而去。

“啊！”

趙老頭將大刀擋在身前，不料大刀居然被雨水強(qiáng)力擊穿，頓時血液飛舞彌漫到空氣中。那一擊不偏不倚正中要害，趙老頭沒做掙扎就離開了人間。

“別殺我，別殺我……”

看到中玄初期境界的趙老頭一下就被擊殺，剩余的散修軍心渙散，失去了抵抗的勇氣，一邊苦苦拆檔雨水士兵的攻擊，一邊大聲求饒。

雨聲、殺聲、嘶喊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一幅凄慘的畫面。

澹臺思雨對他們的求饒視若無睹，手上再次凝聚水珠。“砰，砰……”接連四個響聲，在場所有的散修全部斃命。因為都是胸口被打穿的死法，他們的血液流淌得厲害，把院子的積水都染得絳紅。

剛才還一起談天說地的一伙散修，現(xiàn)在全成了冰冷的死尸。瞿葉也殺了幾個人，不過那都是些想要害他性命的家伙，除非是罪大惡極的敗類，不然他不會主動去殺跟自己沒有恩怨的人。

澹臺思雨潔白美麗的臉龐，任由雨水隨意肆虐。瞿葉看得一陣恍惚，霎時間分不清那晶瑩的珠兒究竟是雨還是淚？

澹臺思雨忽然把頭轉(zhuǎn)向瞿葉這邊，道：“出來吧，我知道你們在里面。你們也要死。”

……

劍影以珠釵，血霧作紗綢。

檐下傾斜的雨簾，剎那了眼眸。

拂一把飛舞的淚，問伊是喜還是愁？

沒有回答，依然淅淅瀝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