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進家門的時候正是下午三點三，家里人正在享用下午茶。在香港，人們下午三點十五分開始喝下午茶，至于喝多久要看自己的時間和金錢了。

“喂！我被黑社會的人帶走了，你們還有心情在這喝下午茶，有沒有良心啊？”我假裝生氣地說道。

卓朗卻說：“幾個小嘍啰不是你的對手。”

我說：“大少爺，你知不知道見我的那個人是王豹耶！出了名的心狠手辣！”

巧姨說：“你知道，還跟著那幫人走！”我卓靈這輩子有兩個人離不開——一個人是我的孿生弟弟卓朗，可能是因為孿生的關(guān)系，我總覺得他就是我另一半生命，只有在一起才會覺得踏實；另一個就是巧姨，她以前是我外婆家的丫頭，因為感激外婆的救命之恩，一直照顧這我們一家人，如果沒有這位如母親般的人在身邊，我們姐弟隨時都有餓死的危險。

我說：“到了人家的地盤上總要打聲招呼的。”

巧姨白眼道：“要不要給你買燒豬拜堂口啊！”

我笑笑：“看在你們找人幫我的份上，不跟你們斗嘴。”

巧姨看著我，疑問道：“幫你？朗兒說找你的人必有所求，你可以應(yīng)付。”

我轉(zhuǎn)過頭，看著卓朗說：“哦！怪不得那個莫思聰帶人抓我呢，我還以為是你們報了警。可是，卓大少爺你怎么就知道他們不是尋仇啊？”

卓朗冷冷地說：“黑社會尋仇會那么斯文嗎？除非你在外面惹了什么麻煩沒有告訴我們。”

我說：“喂！臭小子，我哪一次不是為了幫人啊！”我想除了做醫(yī)學研究之外，譏諷我，就是這小子最大樂趣了。我有的時候真的在想，他是不是整天呆在屋子里變得心里陰暗了。

當然，無論如何，我還是要跟我們大少爺報備的，誰叫我離不開他這個大腦呢，不過就算我日夜不休地讀書也不會及卓朗的千分之一，誰叫人家長了一個人肉電腦呢。

他問道：“那個警察也來到香港了嗎？”

巧姨說：“就是在法國你常說那個一直和你作對的那個警察？”

我點點頭，說：“唉！我以后在香港的日子也不好過啦！就是因為他，我才搞了這么久！要不是高uncle，我估計那個姓莫的非扣留我48個小時不可。”

巧姨問：“對哦！我們來之前小姐就知會過高sir了。”

我說：“不過，他似乎在等我似的。”

卓朗說：“是不是因為X大盜？”

我問道：“你怎么知道？”

卓朗喝了一口咖啡，說：“誰叫你從不看新聞。”

巧姨問：“就是那個盜竊了很多富豪的大盜？”

我點點頭，說：“原來你們都知道。”

卓朗問：“你答應(yīng)了？”

我笑笑說：“看來卓大少爺也很感興趣呢！”

巧姨說：“我聽小姐說他其實是個俠盜，跟老爺一樣偷的都是些不義之財。”

卓朗問：“你的看法呢？”

我說：“我又沒有看新聞，也不了解case，況且抓賊一點挑戰(zhàn)性都沒有。”

卓朗說：“你最好不要多管閑事。”

我看著卓朗，問道：“你不會以為那個人是外公吧。”

卓朗搖搖頭說：“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軍閥混戰(zhàn)的年代了，外公就算是貪玩也不會鬧這么大的動靜。不過現(xiàn)在這個社會總有一些法律解決不了的事情。”如果不是因為天生殘疾，卓朗一定會是一個武術(shù)造詣極高的俠士，他天生就有一副慈悲的心腸，這也是他總是支持我的多管閑事的原因。

我說：“若是人人都是你這種想法，那我們豈不是要回到原始社會啦？”

卓朗說：“所以不是人人都做的了羅賓。”

我看著卓朗，問道：“哇！你現(xiàn)在當他是偶像啊？”

巧姨說：“一個人在現(xiàn)代還能劫富濟貧的確值得人欽佩。”

我拼了命地做了這么多年的好事，連句夸獎都沒有，這個什么X大盜只不過才出現(xiàn)來了一個月，是善是惡都不知道，一個兩個都在維護他，于是我不服氣地說：“他是劫富了，可有沒有濟貧了就不知道了。”

卓朗說：“所以，你答應(yīng)了高sir？”

我淡淡地說：“我對抓賊不感興趣。”

巧姨笑笑說：“我們大小姐的興趣是大case，區(qū)區(qū)一個小賊怎么能勞煩我們卓大小姐呢！”

我擺出一個大大的微笑，說：“嘿嘿，什么事情你們都能拿來消遣我！本小姐不和你們計較。”說著，低頭喝了口咖啡。“對了，巧姨，我daddy是不是有個師父？”

卓朗疑惑地看著我，反問道：“師公？”

我問：“今天我在王豹那里見到了一個奇怪的老人。”

他說：“他自稱是師公？”

巧姨的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我們一起看向巧姨，卓朗問道：“巧姨？”

巧姨吸了一口氣，說：“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我問巧姨：“他真的是我們的師公？”

巧姨加重了呼吸，仿佛是在消化一件極痛苦或者極可怕的事情。她緩緩地說：“這是你們出生那一年的事情了，那一年發(fā)生了很多事情。當年你們的曾祖手下有三個神人，一個是你們的祖父、一個是你們的外公，而另一個就是神廚江懿，也就是你們父親的師父，你們的師公。”我的祖父和外祖父的確是可以稱得上神人，他們一個是可以起死回生的神醫(yī)，一個是妙手空空的神偷，至于我父親也做菜也的確是一絕。

人的天性就是趨利避害的，對于痛苦和可怕的事情都會選擇性的遺忘，可是這往往是在自欺欺人，最怕的就是突然有一天要被重新提起，所以我們不敢打斷巧姨的話，讓她慢慢地消化。

“老太爺解散幫會以后，幫會的兄弟們就各奔東西了。大小姐嫁給了姑爺來到了香港，你祖父娶了你祖母留在大陸，而江懿去離開不知去向，直到你母親十六歲那一年，江懿帶著你父親來拜訪大小姐。”我的外曾祖父是曾經(jīng)是民國幫會的龍頭老大，后來戰(zhàn)爭結(jié)束便去云游四方了。

“沒想到你父母竟然……小姐很生氣，把江懿趕了出去。既然‘米已成炊’，小姐只好接受了。她冷靜下來，派人去找江懿，可是卻沒有找到。直到你們兩個出生，他突然出現(xiàn)了，還有你的祖父母和一群江湖人。其實，我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只是看到那幾個月，所有人都很緊張，每一天都早出晚歸，江湖中的事情我一點也不懂，只能照顧你們兩個。我還記得那天下著好大雨，我像往常一樣哄你們睡下就在門廳那里等著他們回來，雷聲轟隆隆得響著，天空就好像變成了一個吃人的野獸一樣，怒吼著，聽得人心慌慌的。我為他們準備了晚餐，可是卻變成夜宵，回來的人只有你們的父母、祖父母、外祖父母，還有江懿。我永遠都忘不了那可怕的一幕，你們父親放下背上的江懿，他已經(jīng)斷了氣，渾身上下都是血，那些傷口就像是被野獸活生生撕咬的一樣，眼睛直勾勾地瞪著，仿佛要坐起來一樣。他們讓我去睡覺，無論聽到什么聲音都不要出來。可能是雨聲太大了，除了風雨聲我什么也沒有聽到。早上起來的時候，小姐讓我收拾東西，大家就離開了香港，我也再沒有見過江懿。我問過小姐，她只是說親家老爺也治不活就埋了。”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除了外公以外還有神偷，我信；但是若是還有人能像祖父一樣起死回生，真是難以置信。

我驚訝地說：“巧姨，你的意思是？”

卓朗卻淡淡地說：“你見鬼了！”

我質(zhì)疑地看著他們，說：“沒有這么走運吧？”

卓朗卻滿不在乎地說：“反正你又不是第一次了，何況這次撞到的是我們師公！”

我說：“不可能！如果只是我一個人的話就算了，可是我看到王豹對他畢恭畢敬！”

卓朗看著我，說：“如果當年他就沒有死呢？”

我說：“可他為什么要在這時候出現(xiàn)呢，而且他好像故意去見我一樣。”

卓朗說：“二十四年前一定發(fā)生了什么？”

我說：“問問外婆不就行了。”

卓朗卻說：“第一，如果可與外人道的話，我們早就知道了。”

我懂得了他的意思，與他相視一笑，接著說：“第二，如果到了該知道的時候，自然會找上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