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如被澆了一盆冷水般,她的心里霎時浮起徹骨的寒意。
要斬首了,白紙黑字……小二的話就如同一個惡毒的咒語般,字字陰冷地砸在她的身上,思維在那一刻全部停止,她的心仿佛被抽空了一般,沉痛到無法呼吸。
祁天浩,竟然真的要被殺頭!
“客官,您沒事吧?”看到南宮娓一臉蒼白的樣子,小二不禁關切地問道。
卻見南宮娓并未答話,只是一副怔愣的樣子,無力地搖了搖頭,然后轉身向屋內走去。單薄的衣衫隨著身體的步伐微微晃動起來,從背后望去,她竟是如此地虛弱與落寞……
“娓兒!”看到南宮娓失魂落魄的樣子,白虞飛慌忙飛奔上去,攙扶起她的胳膊,“娓兒你別著急,或許這只是謠傳也說不定!”
卻見身邊的人身子一軟,便徑自暈倒在他的懷里,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仿佛受到了極重的打擊!
他頃刻便焦急地呼喊了一句,“娓兒!”
卻見懷中的人兒早已雙目緊閉,連呼吸也變得虛弱飄渺了。
夜已深,春寒料峭。絲絲涼風吹來,還是裹了一地的寒氣。
默默地看了一眼榻上的人兒,然后繼續滿腹心事地對著油燈發呆,跳躍的燈芯仿佛受到了感應一般無力地隨風舞動著,隨著寒氣的入侵,忽明忽滅,將息未息。
或許你也和我一樣吧,有著太多的無奈和力不從心,他對著油燈喃喃自語。
今天發生的事,實在是太突然,太意外,以至于到現在他都還未緩過神來,那個消息帶給他的震驚遠遠比晴天霹靂還要重上一百倍,他突然便由巨大的幸福之中陷進了一個無望的深淵。
看到娓兒難過的樣子,他的心瞬間便刺痛到無法呼吸。他知道她現在屬于他,亦知道她現在選擇的是他,如果沒有這件事情,他們一定會一直幸福下去,甚至明天他們就可以到達雪山了。
想起雪山,他不禁無奈地嘆了口氣,然后看向窗外,西邊的天空中正反射出一片皎潔的白光,那是雪山頂上皚皚的積雪。
可是注定,卻終究是一場空了吧。雪山腳下,注定我們要分手揚飆,因為我知道你終究會選擇回去,去雪山歸隱,終究會是我遙遠而不可及的一個夢……
他知道她的心里是有他的,更或者,她對他的情意自始至終都未曾改變過,因為畢竟他是她深愛了十一年的那個人,不管是他帶給她的愛,帶給她的痛,打給她的幸福,亦或者是帶著她的歡樂,都無一不像烙印一般深深刻在她的心里,讓她永生都刻骨銘心!
想起她為了他深受重傷,想起她為了報復他而深習媚術,想起她為了他的一句話而負氣出走,想起她為了他的一句話,甚至可以連自尊都不要,將一切都拋之腦后。
他愛她,她跟著他,他不愛她,她還是選擇跟著他。他討厭她,拋棄她,她卻守著他,護著他,甚至為了救他刻意擋下冰冷的箭!
她就是那樣地在乎著他,不會因為一切的一切而轉移……她就是那樣地深愛他到骨髓里,縱使毀滅自己也在乎不惜……
而我呢?
我又算是什么?
再次深深凝望了她一眼,他的眼神中忽然流露出一股濃濃的哀傷,那股哀傷深鎖在眉間,像一股化不開的憂愁。
而臥現在,在你的心里,又是什么位置……
“天浩——”一道嘶啞而虛弱的聲音從榻上傳來,仿佛帶著一絲焦慮地心切,“天浩,你究竟在哪里——”
他的心一緊,慌忙便向榻前奔過去。
卻見榻上的人兒依舊昏睡著,細長的眉毛緊緊糾結在一起,似乎在夢中依舊經歷著什么痛苦的哀傷。
心,猶如墜入了萬年冰窟般,霎時將他凍得體無完膚。好不容易堆積起來的幻想,就在這一聲輕微的呼喚中脆弱的不堪一擊。
他終究是敗了,敗得一踏涂地……
娓兒,娓兒,他望著睡夢中的她,一陣心痛,夢中的你呼喊的仍舊是他的名字。
娓兒,娓兒,夢不會說謊……
頹廢地走出門去,他忽然間很想喝酒,那種酒精帶來的麻痹的快感或許能夠讓他暫時忘記傷痛,他迫切地需要一場伶仃大醉!
默默地嘆口氣,他將房門輕輕關好。
輕輕牽動了一下嘴角,才發現自己笑起來竟是這樣地苦澀,娓兒啊娓兒,你看,我總是這樣地懦弱,直直到用這種笨到幾點的方法麻痹自己,來減輕自己一絲的疼痛,娓兒,我竟連怪你的勇氣都沒有……
烈酒穿腸,凡事皆忘。
酒,一杯杯地下肚,他終于不勝酒力,雙眼變得迷離起來。
眼前的杯子仿佛開始幻化一般,瞬間分離出一個影像,虛虛愰愰地交織重疊在一起,以至于他伸出手去,卻撲了個空。
傷心的時候,竟連一個小小的酒杯都在跟我作對嗎!
一股怒氣忽然從心中升起,他冷袖一揮,便將杯子掃在了地上。
“啪”地一聲,空氣中傳來一道清脆的破碎聲,在這寧靜的夜里顯得格外地刺耳異常。
“連你也不稀罕我!”他沖著腳下的碎片踢了一腳,然后將酒壺徑直放在嘴邊,對著嘴巴灌入,“一醉方休解千愁,本公子今日偏偏要來個不醉不休!”
“難道一定要這么解決問題嗎?”一道輕柔的聲音從背后傳來。
手,驀地被鉗在空中,仿佛被一股柔柔的力道包圍著,他心里一酸,頃刻便停在了那里。
繼而耳邊響起一聲虛弱的嘆息,“不要這樣作踐自己好么,看看你,醉醺醺的,都成什么樣子了。”
他回過頭,隨即碰上那張熟悉美麗的臉龐,以及那張臉龐上關切而憂慮的眼神。那股眼神溫柔而充滿著關心,仿佛一潭清澈溫暖的水,頃刻便將他融化。
“娓兒,”他輕輕地抱住她,將臉貼在她的肚子上,“不要走,好不好。”
卻聽到南宮娓“撲哧”一樂,“走,去哪里?”
他抬起頭,醉眼朦朧地看向她,“我知道你要去找祁天浩,我知道。”
卻見南宮娓依舊一副迷惑的樣子,“我為什么要去找祁天浩,我親口對你說過了么?”
他委屈地抽抽鼻子,“這還用得著你親口說么,我心里早就明白了。”
“我根本就不會去,你明白什么?”輕輕撫摸著他的頭,她沖他甜甜一笑,“我從來都沒有想過去找他的事情啊!”
他的身子一震,連酒都醒了一大半,剛剛她說的是什么來著,她說她根本就沒有想過去找祁天浩的事情?
仿佛遇到了極大地喜事一般,他的眼中頃刻便迸發出一絲光亮,“娓兒,你剛剛在說什么,你再說一遍!”
南宮娓笑瞇瞇的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并沒有想過去找他啊。我不是已經說過了,心里既然有了你,他的事情就再也與我無關。”
心,猶如掉進了幸福的漩渦中,萬千的喜奔涌上來,他激動地一把便將她抱在空中,“娓兒,你剛剛說的是什么,你說你為了我,居然不走?”
“是!”她同樣熱烈地呼應著他,“為了你,不管是哪里我都不會去,我只求能永遠陪在你的身邊!”
“啊——”再也承受不住內心的喜悅,他仰天長嘯一聲,抱著她便在空中旋轉起來,心中的憂愁在那一刻被沖走,他再也不會因為這些而胡思亂想。
因為娓兒會一直在他身邊!
因為他們一定會永遠幸福!
…………
第二天天一亮,兩人便踏上了去雪山的路程。
站在西城墻下,看著貼在墻上的告示。祁天寧因為故意殺人而被判死刑,將于十五日后處斬。
告示因為風吹日曬而變得泛黃卷曲,在厚重的城墻上微微抖著,頗為蕭索凄涼。
“娓兒,你真的不會后悔嗎?”看著南宮娓盯著那張告示出神的樣子,白虞飛憂心忡忡地問道。
卻見南宮娓一副平淡的表情,“只是奇怪他為什么會走上殺人的路罷了。”
“真的嗎?”白虞飛帶著一絲小心翼翼,試探性地問道,“難道,就沒有其他?”
“沒有。”她搖搖頭。
“一點點都沒有?”
“一點點都沒有啦!”南宮娓牽起他的手,向著雪山的方向走去,“難道你還想讓我有點什么想法嗎?”
“我當然不想!”
…………
回過身,最后看了一眼雪山腳下的小鎮,看了一眼已經模糊了的西城墻,南宮娓在心里默默地說道,再見了,小鎮,再見了,祁天浩,既然我已經做出了最后的選擇,那我就要堅定我的決心,跟白虞飛一起到老!
將白虞飛的手緊緊地握在手中,她的眼中流淌著一股濃濃的堅定,白虞飛,我絕對不會辜負你,我們一起回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