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謹只是微勾唇角，似乎有著幾近淡不可見的笑意。

“大皇子的人死在溫酒苑，指不定是大皇子想嫁禍二皇子，與我何干？”

白綰綰微微挑眉。

這撇清的倒是真夠正道的。

誰人不知，大皇子同二皇子一直在朝堂明里暗里針鋒相對，為的不過是那上頭的一把龍椅罷了。

而溫酒苑無論如何都與二皇子有絲絲縷縷的聯系，白綰綰獻藝想吸引的那人，正是大皇子手下一名好丨色之徒，只是卻辦事得力，還算是得力的手下。

再者言，這酉月清倌的身份，日后可能做不少事情。

正是因為那人好丨色，聽聞酉月清倌絕色，定會慕名而來，但那人武功高強，暫且不能貿然出手，便只能讓白綰綰吸引了他，他必定會找品閑媽媽欲一親芳澤。

白綰綰只需假意迎合，給他在酒中下些軟骨散，他覺察出身子不適，一定會起疑，便不會真的碰白綰綰，白綰綰再尋到他的手下，讓他們送他回去便好，剩下的半路截殺，因為他被下了軟骨散，延河定能成功。

如此，他出了攬月閣才死，怎么也賴不到攬月閣的身上，況且白綰綰還送了他出去，更是洗清了下毒的嫌疑。

而延河卻是白綰綰突然起意讓鬼骨門主閻樓派來的，那時候白綰綰方才覺著自己還是呆在攬月閣，讓眾人都知曉比較好，截殺還是交給專門刺殺的人，如此才能不被懷疑。

所以才有后來的后院見面叮囑，卻不料湘謹早一步將人殺了扔去了溫酒苑。

思緒中一閃而過一絲異樣，白綰綰輕輕蹙眉，看向湘謹，問道：“你如今明面里能示人的身份為何？”

湘謹知曉她的顧慮，只是微微頜首，唇邊似是漾開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道：“江湖人士。”

即使是今夜有人作證，也未必能徹底令她在有心人眼里清清白白，所以，這做證人的身份是最重要不過。

如今，湘謹道是江湖人士，說不上不可信，卻也說不上可信。

驀然，她又驚覺起，初時知曉他身份時的那猜測，抬眸看向湘謹，攜著幾分笑意輕聲問道：“可是神醫湘謹？”

她怎么也無法相信，這么久來一直神秘寡出的神醫湘謹，竟是眼前這人。

畢竟神醫乃神醫，即使江湖中鼎鼎大名，也極少出手出面，更莫談是主動找上她來合作了的。

但如今，瞧著湘謹，她卻隱隱覺著，此人有江湖傳聞說的那般寒竹蕭蕭之氣魄，大有可能便是神醫湘謹。

湘謹并不回答，只是唇邊那抹漾開的笑意愈發濃厚起來。

白綰綰亦是輕輕頜首。她想她明白了，他便是神醫湘謹。

閻筱迭眸中卻添了幾分驚詫之色，毛毛躁躁也不知道該看誰，只是有些雜亂無章地道：“神醫湘謹？那……和白綰綰做什么？”

話罷，她又看向了白綰綰，咽了口唾沫，略帶了幾分木訥道：“你怎么會認識他！”

白綰綰只是淺淺一笑，并不說話。若是他能說，自己便會說，若是不能說，去問又有什么意思？

湘謹只是內斂地淺淺一笑，微帶幾分低聲，道：“不過是私仇罷了，報了也就差不多了。”

雖他道是私仇，白綰綰卻并不盡然信。

神醫湘謹能同二皇子與大皇子有什么私仇？況且大皇子二皇子若是倒了臺，這帝都便只剩下那體弱病秧，足不出戶的三皇子了，那這帝位難不成要傳給鄰國皇帝？

不過白綰綰可不會插手這些事情，朝廷無論是誰當道，都深諳不能輕易動江湖人士這一道理，更何況她身為第一暗殺門——鬼骨門的少主，更是不必擔心朝廷上的事情。

所以，無論湘謹到底是私仇還是別怨亦或者是陰謀，都與她關系不大。

雖說湘謹神通廣大，也并不代表她毫無抵抗的能力。

所以，白綰綰只是微微低頭，掩去了眸中氤氳不清的一片淡淡神色。

她輕輕將一直靜默聽言的閻筱迭拉至身旁，低聲囑咐了二句，唇邊漸漸溢開一抹淺淺笑意，帶著幾分涼薄幽深。

閻筱迭眸中卻愈發顯出幾分狡黠神色來。

湘謹依舊閑散倚在隔欄之上，只是目光淡淡放于二人身上，眼中笑意漸濃。

看來這一場算計之中，閻筱迭也得了一件自個兒十分樂意的差事。

而他向來不是一個多問的主兒，告訴他的自會告訴，不告訴他的自也不必多問，實在想知道，什么也能查出來。

這點，倒同白綰綰相像得很。

待到閻筱迭被白綰綰目送跳窗離開，白綰綰又走到搖曳燭火一旁，輕輕一吐氣，那微弱燭火又明明滅滅地熄下去。

黑暗中湘謹只聞她一句清淡言語。

“今夜可安心。”

帷幔被夜風輕撫而過，似攜了幾分清淡雅香，卻辨不清是誰心中清明如鏡。

繁雜褶子依舊在地面輕輕拖曳著，一丨夜靜寂無話，只是一人獨立榻邊緘默不言，一人獨坐榻上垂首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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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風迎面而來，翠樹碧葉上盈盈而落的點點露水濕了窗欞，白綰綰輕輕推開那扇窗，攜著青草泥土清香的雅風迎面而來，吹散了她鬢邊碎發青絲，亦是吹散了她心中幾分糾雜結擾。

那夜之后她再未見過湘謹，一直以來也皆是一低調男子將書信遞交給品閑媽媽，再轉到她的手中，以此來聯絡。

而閻筱迭的差事也完成的極好，當然還是在湘謹的一力促成之下。

最讓她憂心的，便是湘謹竟在溫酒苑亦是有了自己人，且絕對忠心可信，如此，她便不得不提防終有一日湘謹會動搖鬼骨門在江湖的地位了。

原本湘謹除卻有神醫這一稱之外，還有毒醫一稱，精通毒術，江湖上更是人人可畏，即使武功再高強之人，也絕對不可能完全無毒不侵。

她可以不擔心朝廷，卻不得不擔心江湖。

身后遠處的門傳來輕叩之聲，白綰綰關上窗子，撫平了袖口褶皺，揚聲道：“進來罷。”

木門“吱呀”一聲被輕輕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