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暗藏洶涌
- 九州異錄
- 道亦有道
- 4536字
- 2020-10-23 22:43:25
張青躺在床上,心中兀自澎湃不已,滿腦子盡是方岳亭舞劍御敵的殘影,如印在腦海揮之不去。
“我若是他的對手,那該怎么辦?”張青倏然生出這般念頭,一下從床上跳將下來,手指擬劍,思量道:“他若是從這邊刺我,我又該如何?”在屋中閃身跳起,待到落地,手指伸前一送,又道:“我若是立即還擊,能否一扭頹勢?”又呆呆站立屋中,苦思不已。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若是要勝方岳亭,要么賴招式驚奇,攻其不備,出其不意;又或者以快制快,制其之長,攻其之短;再者只能依靠強大修為,硬抗其勢,防守反擊,以逸待勞。”一道悠揚的聲音從張青背后傳來。
張青一驚,立馬轉(zhuǎn)身回頭,喝道:“誰?”話音未落,轉(zhuǎn)而驚呼道:“掌門?”只見來人儒雅青衣,玉面墨須,不是左夢塵又是誰?惶恐之下,也想不得為何掌門會駕臨此地,急忙拜倒:“弟子張青拜見掌門!”左夢塵捋須一笑,道:“不必多禮,貧道私闖你休息居所,此番乃貧道不是。”張青見他眉宇祥和,心頭稍寬,忖道:“這掌門瞧來也不似平日那般兇神惡惡的,蠻好說話。”便笑道:“掌門日理萬機,且弟子一貧如洗,諒也驚不起何等好事能引來掌門大駕,因此弟子大膽臆測,恐怕掌門乃無事不登三寶殿。”
左夢塵見他說得有趣,模樣也不似其他弟子遇見自己時那般驚惶,笑道:“好個伶牙俐齒、思活捷敏的孩兒,若不是你師名有主,貧道還真想收你為徒,傳功授道。”張青不由暗自忖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我可要萬事小心了。”恭敬道:“不知掌門前來,所為何事?”左夢塵一言不吭,瞧他半晌,直瞧得張青心中發(fā)毛,內(nèi)心惶惶,卻又不敢說話,忽聽他開口道:“孩子,可否讓貧道搭一搭脈?”
張青心中猶豫,但轉(zhuǎn)念一思:“莫非一個堂堂掌門還會明目張膽害我性命不成?”便道:“好,弟子遵令。”便將右臂伸出。左夢塵出手搭上脈搏,半晌后松了手,眉頭微微皺起,忽地問道:“你胸口時常會感覺疼痛難忍么?”張青愕然搖頭道:“弟子身骨向來硬朗,無災(zāi)無疾。”左夢塵又問道:“你現(xiàn)今已來玄霄教幾年?”張青老實答道:“回掌門,弟子距入門至今已經(jīng)十年之久。”
左夢塵緩緩站起身來,沉吟一番,喃喃自語道:“十年之久么?莫非先師所測卦象絲毫不差?”張青奇道:“掌門說的是甚么卦象?”左夢塵轉(zhuǎn)身笑道:“沒甚么,現(xiàn)在說起還為時過早。”張青吃了一癟,心中不悅道:“不說就不說,老子還沒興趣知道呢。”臉上卻不敢表露出來。左夢塵微微一笑,道:“不過貧道倒是有件重要任務(wù)交予你辦。”張青一聽,頓時來了精神,道:“掌門盡管吩咐,弟子拼死亦要全力完成!”左夢塵笑道:“這個任務(wù)非常困難,你可有信心?”張青拍拍胸脯道:“除了摘天上的星辰日月之外, 弟子都有信心完成!”左夢塵搖頭一笑,口中輕吐二字:“殺人。”
張青登時打了個冷顫,瞧著左夢塵笑瞇瞇的面龐,暗自忖道:“殺人都能說的如此輕松寫意,莫非這家伙出道之前是做黑道買賣的?”左夢塵哈哈笑道:“怎么,這就不敢了?”張青強笑道:“掌門吩咐之事,弟子定會全力以赴。只不過敢問一聲掌門要殺的人卻是哪個倒霉鬼,先說一句,若是要弟子自己殺自己,那可是萬萬不成的……”左夢塵笑道:“你這孩兒,貧道要你的命做甚么,你的命寶貴著呢。貧道要你殺的人,乃是一個大奸大惡之人。”張青暗擦一把冷汗,問道:“甚么惡人?”左夢塵驀然面色一肅,一字一句道:“太平道創(chuàng)教之人,張角。”
先前張青見他表情突變,正自暗驚,忽聽他不是要殺自己,心中登時一松,笑道:“這個張角也不知踩了甚么狗屎,居然惹惱了掌門。掌門放心,弟子定然不負所托,將那張角的項上人頭給你帶來。”左夢塵打趣道:“那張角自成一派,法力高強,你應(yīng)付的來么?”張青撓了撓頭,嘿嘿一笑:“弟子知自己修為低微,所以這殺人一事嘛,還得靠掌門多多指點才行。”左夢塵拍了拍他肩膀笑道:“你這滑頭小鬼,還不是想要貧道教你法術(shù)?也罷,作為補償,貧道便教你御劍飛行之術(shù)。”
御劍飛行之術(shù),乃張青夢寐以求之事,他只覺幸福來的太突然,登時恨不得抱住左夢塵狠狠親上幾口,喜道:“此話當(dāng)真?君子一言,快馬一鞭,你、你可不許反悔!”左夢塵哂然道:“貧道乃堂堂玄霄掌門,又豈會出言誑你?”張青急道:“擇日不如撞日,不若就現(xiàn)在便教我吧!”左夢塵擺手道:“此事不慌,待明日你擊敗了周翔,再教你也不遲。”張青奇道:“掌門怎知我對手乃周翔?”左夢塵幽幽嘆道:“因為周翔便是貧道的最小一個弟子。”
張青彷佛被重錘擊中頭部一般,啞然望著左夢塵,苦笑道:“若是如此,弟子勝算實在太少。”左夢塵搖頭道:“你放心,那小家伙修道不過數(shù)年時光,你若是收拾不下他,我也無法將此重任交付與你。”他一臉惋惜狀道:“唉,至于那御劍之術(shù),也算是竹籃打水了。”張青氣得直咬牙,心頭怒道:“你這老不修,居然敢威脅老子。”忽地轉(zhuǎn)念又想:“不過老子若是輸給一個修道數(shù)年的黃毛小子,還有面見人么?不行,明日我非要將他打得滿地找牙不可!只不過一個小鬼頭而已,我又怎會輸呢,哈哈,贏定了!”
念及于此,他不由心中大定,拱手笑道:“掌門放心,弟子定然不負所托,明日便等著我的凱旋之音罷!”左夢塵瞧他神色,笑道:“不錯,有這股氣勢便成,貧道亦不打擾你休息了,那便明日見罷。”話音剛落,便倏然消失在張青憩屋之中。
張青心頭大樂,撲向床榻上,傻笑道:“哈哈哈,御劍之術(shù),御劍之術(shù)!”他憧憬御劍之術(shù)已久,此時忽逢掌門開恩親自授予此術(shù),自是興奮無比,在床榻上翻來覆去,樂不可支,一直折騰至丑時前后方沉沉睡去。
此時玄霄廣場空曠悠遠,寂無一人,倏然間空中無聲無息地浮現(xiàn)三道身影,正是方才那三位神秘人。胡萬里悄聲道:“虛幽大人,那破銅爛鐵指示到此處,突地就不轉(zhuǎn)了。我說王孫,你這破玩意到底靈不靈的?”王孫低聲怒吼道:“胡萬里,你這王八蛋再他媽說老子的探寶儀是破銅爛鐵,老子定要跟你拼了。”虛幽將手指抵至唇中,做出一個噤聲手勢,那二人馬上便不敢說話了。
王孫小聲道:“虛幽大人,現(xiàn)在怎么辦?”虛幽低聲道:“此間有玄虛,那東西可能已被人用法力封住位置,無法探測了。”胡萬里急道:“那該怎么辦?”虛幽道:“無妨,我方才已拿到了重要情報,先撤再說,莫要驚動這幫臭道士。”
突然一個聲音幽幽說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三位遠道是客,為何不稍稍盤桓數(shù)日,好讓我玄霄一盡地主之誼呢?”胡萬里、王孫面色微變,悄聲道:“完了,被這幫牛鼻子發(fā)現(xiàn)了。”虛幽面無表情,道:“早聞玄霄一教素來熱情好客,不過在下也無打算留下,只怕讓閣下失望了。”那聲音道:“此話謬矣,三位干系委實重大,說不得,只得請三位留下吧。”虛幽道:“若是在下執(zhí)意要走呢?”那聲音嘆道:“玄霄雖陋瘠之所,但也不是說來便來,說走就走。倘若閣下若是不信,大可試試無妨。”話音剛落,便見一個青袍道士緩緩踱步而出,約莫四旬容貌,正是玄霄教掌門左夢塵。
胡王二人見左夢塵只身前來,殊無其他人前來,不由暗自寬心,膽氣又壯,惡聲叫道:“臭牛鼻子,就你一人?趕著來送死么?哈哈哈哈!”左夢塵微笑道:“貧道尚未至天命,暫不想羽化西去。”
他伸指在虛空輕輕一點,只見一圈漣漪由指尖化出,越來越大,天地之間頓如流波一般微微湯漾開來。只見那胡萬里尖嘴猴腮,瘦長高個;而王孫身形如球,五官好似在面上擠成一團;虛幽卻是中等身材,鼻直口方,兩道濃眉向上斜斜豎起,散出濃濃煞氣。
雙方均不開口,默然對峙。半晌,左夢塵打破了這沉默氣氛,開口嘆道:“多年不見,你竟是另投他主,莫非那人修為通天,方令你效忠于他?”虛幽頷首道:“主上無論智謀、修為,均令在下敬佩不已。倒是不料一晃二百年過去,你已成了玄霄掌門,真乃可喜可賀。”左夢塵搖頭道:“若非貧道自知責(zé)任重大,也不會試圖強行將你留下。”虛幽道:“我也知曉你所負責(zé)任,不過你我始終是敵非友,多說無益,我若是要走,你也留不住我。”
左夢塵輕聲道:“你走得脫玄霄,這是不假,但你有自信走得脫小玄通之境么?”此言一出,虛幽面色終于變了。他化掌為刀,往地面遙遙一劈,那勁力卻如石沉大海,地面一絲痕跡也無。
虛幽長吁一聲,道:“很好,你竟然連小玄通之境也練成了,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不過,你確信真能留下我么?”左夢塵肅道:“我知道你來此想要甚么,不過我是不會將它交出來的。”虛幽冷笑一聲:“交出來?哼,恐怕你自己也沒有得到此物。”左夢塵微笑道:“確是如此,不過又有何區(qū)別呢?”
胡萬里見他啰啰嗦嗦,甚感不耐,啞聲道:“你這臭牛鼻子廢話忒也多了,老子要走便走,你想怎樣?”說罷桀桀大笑,身影緩緩消失在虛空之中。王孫見胡萬里輕松走脫,便粗聲笑道:“媽了個巴子,老子還以為有多了不起……”話音未落,只見胡萬里倏然間從他頭上落下,二人摔在一處,痛哼不已。
虛幽眸中幽光泠泠,冷道:“念在昔日一番情誼,我先讓你三招。”左夢塵搖頭木然道:“不必,你深陷我小玄通之境幻術(shù)陣法,此番已是有敗無勝,貧道倒是勸你少浪費些氣力,束手就擒。”虛幽冷笑道:“你真以為就憑區(qū)區(qū)小玄通之境,便能難倒我么?”話音未落,右手倏然一舉,霎時一道絢麗紅芒破掌而出,其形如蛟,直沖九霄天外,將幽幽天穹轟開一個巨大黑洞,其中竟能隱隱聽得雷聲隆隆。
胡王二人見虛幽一擊之力下,威力竟是恐怖如斯,不由瑟瑟發(fā)抖,低了頭噤若寒蟬。左夢塵仰頭望天,輕輕搖頭:“想不到這二百年你的修為不進反退,不過我方才便說了,你真以為自己能安然逃脫么?”話說之間,那黑洞驀然間緩緩合攏,蒼穹登時完好如初。
虛幽面色更加難看,卻未有任何動作,只是死死地盯著左夢塵,一言不發(fā)。左夢塵捋須笑道:“罷了,瞧來三位鐵心要走,那也休怪貧道不客氣了。”話音方落,便一步跨前,伸手向胡王二人抓去。二人見他來勢雖緩慢無比,但忽覺四周俱是左夢塵層層疊疊的身影,驚懼之下竟是無法脫身,被他一人一把揪住領(lǐng)口,兩眼登時一黑,便甚么都不知道了。
左夢塵一手抓住一人,瞬間封住二人知覺神識,將他倆丟至一旁,笑道:“話說擒賊先擒王,貧道卻要逆言而行,來個出其不意。”虛幽心中暗驚,他知胡王二人雖非虛境高手,但歸順主上之前也乃一方奸雄。但左夢塵舉重若輕,猶如戲耍般便輕松擒下二人,不禁暗自全神戒備起來。
左夢塵轉(zhuǎn)身瞧向他,搖頭嘆道:“如今的你,比起當(dāng)年實在是差太多了。莫非當(dāng)年慧嗔在你體內(nèi)植入的馞陀孽因子至今仍未祛除么?”虛幽沉聲道:“此番實是我失算了,不料玄霄一教竟出了你這個奇才,如今已絲毫不遜色我盛年之時。”左夢塵頷首道:“你這般示弱,莫非是考慮好束手就擒了?”虛幽唇角一揚:“莫急,很快便有人到了。”
左夢塵奇道:“哦?你竟還有救兵?”虛幽道:“雖不中,亦不遠矣。此人你也認識。”話音未落,黑暗中緩緩走出二人,向虛幽躬身一拜,恭敬道:“逐月大人安好。”虛幽皺眉道:“噤聲,叫我虛幽便是!”二人頓時改口道:“是,虛幽大人。”左夢塵面色凝重,輕聲道:“王曦卿師弟、月華師弟果真深藏不露,竟能闖入貧道的小玄通之境,著實出乎貧道意料之外。”
月華哂然一笑:“掌門向來目中無人,瞧不起貧道亦是應(yīng)該,不過掌門只怕要為這種傲慢付出性命代價。”左夢塵亦然笑道:“你錯了,并非貧道瞧不起你,實在是因為你還沒有讓貧道瞧不起的資格。”月華面色陡沉,又聽王曦卿幽聲道:“掌門稱現(xiàn)在還能說話,便不妨多說幾句,以免待會要說也只能至陰曹地府去說了。”
左夢塵大手一翻,眼神環(huán)顧四周,微笑道:“無妨,你們一齊上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