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整個縣城到處一片漆黑,尋常百姓早已進入夢鄉,寧靜的夜空中偶爾傳來更夫敲邦子的聲音。
突然,空曠的大街上出現三條人影,快速向城門方向逃去。不大一會兒又出現了大隊的官兵,在大街小巷中搜索著,幾只看家護院的狗一陣狂吠,表達著對這些深夜打擾別人清夢的人的不滿。
逃跑的當然就是葉知秋和阿星,還有人質宋亮。
縣城的城墻很矮,在葉知秋和阿星眼中就是一個小土堆,不費吹灰之力就越墻而出,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宋亮在兩個劫匪逃出城之前就被放了,雖然驚出一身冷汗,但他還是很慶幸遇到的劫匪講信譽,全身上下一個零件也沒少。
負責追蹤的官兵跟丟了劫匪,但幸運的找到了宋先生,帶頭的官兵心想總算回去給縣令大人有個交代了。
“宋先生沒事吧?不知宋先生可知劫匪逃向何方?”官兵討好的問道。
宋亮一肚子的氣總算有地方撒了,抬手就是一巴掌,罵道:“你們這幫廢物,要是你們也能抓住劫匪,這世上早就沒有劫匪了。”
官兵無緣無故挨了打,心中敢怒不敢言,只能將委屈憋在心里。
“宋先生的意思是?”
“回去。”
宋亮心里明白,這群酒囊飯袋,一輩子也抓不住劫匪。
縣衙內,縣令大人焦躁不安的來回度著方步,旁邊的趙捕頭小心翼翼的伺候著。
“趙捕頭,你說劫匪為何認識宋先生,而且還知道宋先生是本官的貴客,以至于本官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
“這個…”趙捕頭心中一顫,心想該來的還是來了,但自己將這個消息透露出去時自信沒人看到或聽到,那么縣令此問是何意呢?
“這個…這個屬下也深感奇怪。”趙捕頭決定糊弄過今晚,如果有差錯明天就走。
“本官覺得,要么劫匪本身就和宋先生相識,要么劫匪在我們到達大牢時就已混在了本官身邊,看出了宋先生是本官的貴客。”縣令分析著可能性,對自己的推理能力頗為自得。
趙捕頭心中一喜,看來是自己想多了。趕緊恭維道:“大人慧眼如炬,屬下佩服。”
“稟告大人,宋先生回來了。”外邊衙役報告道。
“快請。”
宋亮回來后,無視縣令大人的噓寒問暖,直接詢問縣衙大牢最近是否有什么重要犯人,兩個劫匪是何身份可有線索。
縣令和趙捕頭都說沒什么重要犯人,除了江家的案子也沒其他大案發生。
宋亮說道:“麻煩大人將最近一段時間貴縣所有案件卷宗全部找來,我要連夜找出線索。”
所有案件卷宗包括江家焚尸案全部呈上了宋亮的案頭后,縣令大人和趙捕頭終于可以去休息了。
“這個宋先生,何必急于一時嘛!”縣令打著哈欠抱怨道。他早就困的不行了,床上嬌滴滴的美人還獨守空房呢!
宋亮不愧是刑偵高手,連夜查閱了所有的案件卷宗,通過研究分析,得出了八九不離十的結論:“綜合葉家私供洛神案,江家殺人焚尸案以及不明劫匪劫牢案,所有的疑點都指向了在逃的通緝犯葉知秋,此人在私供洛神案發后一直潛逃,其父母下獄,為了報復,勾結葉童制造了江家殺人焚尸案,后又勾結不明江湖人士,私闖縣衙大牢,妄圖救出關在牢中的父母,劫牢失敗后,現已逃脫,去向不明。”
雖然缺少強有力的確鑿證據,但趙捕頭還是不得不佩服宋亮思維之敏捷,眼光之毒辣。
這樣一來,就徹底推翻了趙捕頭關于葉童是江家殺人焚尸案主犯的結論,宋亮重新整理了卷宗,派人送往了京城慶國公手上。
從此,葉知秋正式進入慶國公江慶的視線,江慶命令各州縣嚴密追捕,欲除之而后快,為已死的堂弟和侄子報仇雪恨。
葉知秋的父也被秘密押往京城,關進了天牢。
……
葉知秋和阿星兩人并沒有走大道,一路向著偏僻的大山中而去,躲避官兵的追捕。
路上葉知秋告訴阿星自己如何誤中機關,小腿受了傷。
阿星也詳細說了如何引開官兵,又混了進來,關鍵時刻救了葉知秋性命。
原來阿星出了大牢后,成功吸引了弓箭營的注意力,一邊躲避一遍想著如何給葉知秋創造逃出大牢的機會,但他很快發現追擊自己的官兵大多又折回去包圍了大牢,阿星便知道葉知秋沒機會出來了。
逮到一名落單的官兵,阿星換上了官兵的衣服,胡亂將自己的臉偽裝了一下后,找了一個機會跟在大隊官兵后面摸進了大牢。
由于官兵數量較多,再加上到處搜捕,大牢中一片混亂,誰也沒注意到偽裝的阿星。
阿星伺機而動,本想關鍵時刻挾持縣令的,但一直沒有機會,直到突然被人看破了身份。
阿星和趙捕頭并不認識,但阿星還是被趙捕頭發現了,趙捕頭叫阿星不要慌,悄悄的告訴他縣令大人旁邊的宋先生才是今天最尊貴的一位。
在趙捕頭的協助下,阿星成功的混到到了縣令身旁,才有了關鍵時刻挾持宋先生救出葉知秋的一幕。
“那趙捕頭怎么發現你的呢?”葉知秋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這個問題我也疑惑,問過他,但情況緊迫,沒有時間多說,趙捕頭只是指了指我的手。”阿星說完,伸出自己的手詳細觀察一番,也沒有發現不同之處啊。
“你的手?”葉知秋也看著阿星修長白皙的雙手,突然明白了,說道:“趙捕頭還真是觀察入微,不愧是捕頭啊,厲害厲害。”
“什么意思?”
“因為你的手太白了,皮膚這么細膩。你試想一下,一個長年當兵的人,怎么可能會有如此白皙的一雙手,你偽裝了自己的臉卻忘了自己的手。”
…
因為葉知秋腳腿上有傷,不宜于長途跋涉,所以在路過一片密林時兩人便駐足停了下來。
葉知秋坐在一塊大石上,查看著自己的傷情,神情有點氣餒。
葉知秋的傷不算重,但也不輕,小腿上的肉被射穿一個小洞,還在往出滲著鮮血。
阿星拿出一小瓶金瘡藥,幫葉知秋敷在傷口上做了簡單的包扎。
“這可是我家獨有的療傷圣藥,我保證你不出幾天便能活蹦亂跳,完好如初。”
“阿星,謝謝你。”葉知秋真誠的說道,他是發自內心的感動。
不管是誰,當有一個人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顧,愿意陪你身臨險境,一起出生入死時,也許一句“謝謝”太過蒼白,但又怎能不說。
阿星笑道:“哎呀!婆婆媽媽的,真感謝我的話,金瘡藥收你五十兩好了,我這人一向誠實守信,童叟無欺的。”
“你…”葉知秋無語,深情的氛圍被這么一句弄的蕩然無存。
葉知秋也笑道:“我現在懷疑你根本不是什么嘯月山莊的公子,而是個愛錢如命的叫花子。”
“這個你可不能懷疑,本公子可是貨真價實的嘯月山莊少主人,如假包換。”
氣氛歡樂了起來,兩個年輕人暫時忘了失敗帶來的頹喪,你一句我一句斗著嘴。
“說起叫花子,我有個朋友就是丐幫的,等你養好了傷,我帶你去找他,丐幫人多勢大,能幫我們很大的忙。”阿星突然正色說道。
“你年齡不大,朋友倒不少啊!”
阿星道:“這位朋友叫封鳴,是丐幫傳功長老鄭磐石的弟子,曾和他師傅一起來我家做過客,為人豪爽熱情,你一定會喜歡的。”
“好。”葉知秋心中對阿星真的充滿了感激。
阿星也真的是已將葉知秋的事情當做自己的事情了,不惜想盡一切辦法幫葉知秋救出父母。
接下來,兩人在林中找到了一間獵戶狩獵用的小木屋,便決定住下來,等葉知秋養好腿傷,再出發去尋求幫助。
歡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不知不覺間,兩人在林中已滯留好幾天,白天打獵及相互切磋武藝,晚上看星星聊天,過得悠然自得,相互間友情也進一步加深。
葉知秋甚至想,如果養父養母不是身陷囹圄,能在身邊的話,也許自己不必去尋找什么身世真相,有一知己朋友,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生活可能更適合自己。
但阿星不這么想,從家里逃出來就是為了闖蕩江湖,見識不同世面的,他要成為江湖中人人尊敬的大俠。
可能兩個人從小生活的環境各異,接觸的人不同,所以理想也是各不相同,但這絲毫不影響兩人已如兄弟般的友誼,此時的兩人心中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先想辦法救出牢中葉知秋的父母,但他們不知道的是,葉員外夫婦已經被秘密押解上京了。
整點行裝,兩人準備去平州找阿星所說的朋友封鳴,因為阿星說離這里最近最大的丐幫分舵就在平州,至于能不能找到,就看運氣了。
平州并不遠,兩日后順利到達,兩人發現平州城門口貼滿了自己的通緝畫像,葉知秋的畫像依然栩栩如生,阿星的卻差遠了,官府沒有人真正見過阿星的真面目,在劫牢時一開始蒙著面,后來又偽裝過故意遮掩,所以畫師只能憑著描述猜測亂畫一通,至于阿星的名字,官府更是一無所知。
“這誰畫的,太丑了,要讓我知道,非打他一頓不可。”阿星反倒抱怨道,似乎自己的通緝像不準確是天大的損失一樣。
當然,這只是玩笑話。
“從今天起,我就不是我了,我叫葉飛。”葉知秋被阿星沾上了濃密的大胡子,變成了一個五大三粗的虬髯客。
阿星看著自己的杰作,不解道:“為什么叫葉飛?”
葉知秋道:“這形象,完全是活生生的張飛啊,索性名字也借來用用。”
阿星不甘示弱,說道:“那我姓趙,是不是該叫趙云。”
順利的混進了平州城,兩人找家客棧安頓下來,阿星便出面去聯絡封鳴。
丐幫弟子數量眾多,并不難找,阿星從丐幫弟子口中得知封鳴此時恰好在平州,不由得心中很是歡喜,留下聯絡地址后便回客棧等著封鳴找來。
傍晚時分,果然有丐幫弟子前來客棧傳遞信息,葉知秋和阿星如約來到了城西一座荒廢的土地廟。
“為什么在這種地方見面?”
阿星猜測道:“可能此地是丐幫的據點吧!”他還真猜對了,這座土地廟真是丐幫在平州城里的一個聯絡據點。
“子星賢弟別來無恙啊。”一個身材魁梧漢子從破廟中走出,步伐矯健,聲若洪鐘,一身長衫補丁連著補丁,身后背著大大小小八個袋子,顯然在丐幫中的職位不低。
“封鳴兄多日不見,越發的老當益壯…呃不對,封鳴兄知道我不喜讀書,用詞不當之處別見怪啊。嘻嘻!”阿星笑著說。
封鳴大笑道:“哈哈,不怪不怪,這位是…?”
“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好朋友葉…葉飛葉公子。”阿星對封鳴介紹道,然后又對葉知秋說:“這位是封鳴封大俠,丐幫五大護法之一,是傳功長老鄭長老的高足。丐幫后期之輩的佼佼者哦。”
葉知秋施禮道:“見過封大俠。”
封鳴回禮說道:“大俠不敢當,葉公子太抬舉封某了。”
相互寒暄后,封鳴問道:“賢弟特意來尋,不知是隨意游玩還是有事要辦啊。”
阿星嘴里憋不住話,便長篇大論將葉知秋的事情和盤托出,并說明了來意。
阿星說道:“此事還需封鳴兄出手相助啊,小弟感激不盡。”
葉知秋雖然微感不妥,但阿星似乎胸有成竹,相信封鳴一定會幫忙,所以不便多說,也只好先行道謝。
“好說好說。”封鳴打著哈哈,又問阿星道:“此事不知是否是令尊嘯月大俠的意思?”
“呃…我爹并不知道。”
“我會派人打聽消息。至于進一步行動,等有了消息再做打算如何?”封鳴說道。
“好,再次感謝封鳴兄。”阿星和葉知秋一起謝道。
“客氣,為兄應該做的。”
…
回到客棧,葉知秋問道:“你和封鳴交情很好么?”
阿星想了想說道:“多好談不上,但封鳴曾和其師傅在我家住過幾日,我和他相談甚歡,對他的印象還算不錯。為人熱情,豪邁,酒量更是驚人。”
葉知秋沒有說什么,但他覺得可能要失望了,平白無故,別人憑什么要替你賣命和官府做對。不幫忙也在情理之中,只是阿星可能心里會不好過。
阿星看著葉知秋的表情,問道:“你覺得他不會幫忙?”
“也許是我多慮了。”
“放心吧,絕對是你想多了,相信我的眼光。”阿星充滿了信心。